昆吾山宗的試劍臺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開放的。
比劍這事, 雖不止,卻自有一番流程。
先要去紫淵峰試劍堂登記一番,再由試劍堂的執事分頭行, 一隊去通知全昆吾山宗,一隊搬著桌椅板凳紙張去試劍臺旁邊, 等著試劍雙方來簽字畫生死免責押,還有一隊去請戒律堂和雪蠶峰的執事和長老來做裁判和看護, 以防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能正式開始。
虞寺徑直一拖三到了紫淵峰試劍堂。
試劍堂近來熱鬧。
掌門懷筠真人確實說了,不許昆吾山宗弟子與西雅樓弟子不友善, 但沒說這期間, 昆吾弟子互相之間不能斗。
被西雅樓眾人惹得冒火,昆吾眾人無奈之下,只得相約對壘, 泄泄火氣,是以這段時間試劍臺的比劍幾乎沒停過。
然而縱使此早已門庭若市人來人往, 虞兮枝和虞寺一起走進來的時候,試劍堂還是詭異地安靜了片刻。
“我眼花了嗎……那是太清峰二師姐嗎?”
“看錯也不能看錯大師兄啊, 這、這是大師兄要來和人比劍, 還是二師姐?我竟不知哪一種更讓人詫異。”
“大師兄筑基以后就沒和宗門的弟子比過劍了?這是要重出江湖了嗎?誰這麼大膽子敢和他比?”
“……二師姐有生之年就沒比過吧?我們要見證歷史了嗎?說起來二師姐不是據說下山去做任務了?這是回來了?那任務功還是失敗了?”
“你們等等, 我有個大膽的猜測,該不會是二師姐要和大師兄……”
四周有人竊竊私語,沒有人會無緣無故來試劍堂,而這兩個人無論是誰出現在這里都足夠奇怪,更何況是兩個人一起。
虞兮枝只當一個字也沒聽見, 徑直走到登記口:“請問今天還有比劍空檔嗎?”
執事從驚愕中回過神:“一個時辰后試劍臺便空出來了。”
虞兮枝點點頭:“我要和……”
說到一半,啞然片刻, 這才想起自己自信約架,卻連對方來路都不知道,只得看向虞寺。
虞寺會意補上后半截:“西雅樓的幾位小真人比劍。”
滿堂俱驚。
執事嚇得筆都掉了,在紙上泅出一大片墨:“和……和誰?!”
虞兮枝有點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那些人竟然是西雅樓的人,又或者說,果然是西雅樓的人。
可是他們怎會在此停留如此之久?
沒記錯的話,原著里,他們分明來了就走,還差點因此與昆吾山宗結仇的呀……?
不過話說回來,都把龍傲天男主拐到宗門里來了,西雅樓多待幾天或許也不多麼奇怪。
“和西雅樓的幾名小真人。”重復了一遍虞寺的話:“名字我忘記問了,但我說了地點,一會兒畫押時再問便是。”
執事言又止,心道太清峰這位二師姐果然胡鬧,可胡鬧,怎麼向來最是周正穩重的虞寺也跟著胡鬧起來了?
他還想說什麼,虞兮枝卻本沒想那麼多,已經轉就走了。
本就是來通知一聲的,比劍決斗是雙方的事,雙方都同意了,那拔劍便是。
難道還要第三個人同意才行?
哪有這樣的道理?
卻不知在出了任務堂后,堂議論聲轟然炸開。
二師姐要和人比劍。
有人要和西雅樓的弟子們比劍。
天了嚕,是二師姐在要和西雅樓的弟子比劍!
這三個消息的驚悚效果呈遞進式,飛快地從任務堂飄飛了出去,幾乎是瞬間就席卷了整個昆吾山宗外門。
……
既然還有一個時辰,便足夠虞兮枝去任務堂了任務,再安置一下黃梨與程岑。
這一日執勤的,依然是沈燁。
耷拉著眼皮的沈燁師兄正在打瞌睡,就見數日不見的小打著簾子進來,他悚然一驚,瞌睡瞬間被嚇空,頓時坐得筆直端正。
沈燁探頭看了半天,虞兮枝后跟進來了兩個陌生面孔,然后是虞寺。
簾子落下。
沈燁這才慢慢輸出一口氣,重新揣著手耷拉下來了眼皮:“喲,這麼快就回來啦?”
虞寺將沈燁的異樣盡收眼底,不聲地多打量了黃梨與程岑一眼。
虞兮枝對這些暗涌毫無察覺,徑直從芥子袋里掏出來任務木牌,再將尋妖羅盤也一并給了沈燁,正準備簡短說一下當日棱北鎮的況,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黃梨。
從了昆吾山宗,黃梨就一直在張。他之前雖然也在山中,但一直都是外門弟子,這還是第一次劍上天,還直接被帶到了門來,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東張西,又想多看看,又怕自己樣子太土,壞了虞兮枝聲名。
虞兮枝此時看他,是要他來說。
黃梨不傻,他知道這是虞兮枝給他機會。
他掐了掐手心,上前一步:“這位小真人好,我是外門駐扎在棱北鎮的弟子黃梨。此次棱北鎮一共出現了兩種妖。一是鱉寶,已經活捉來,在虞小真人的芥子袋中了。二是妒津。”
“妒津?!”虞寺一驚,愕然看向虞兮枝。
“虞小真人一夜斬盡棱北鎮所有妒津妖人。”黃梨的聲音不斷,平穩清晰響起:“共以火符燒毀一百二十六只妒津妖人的尸,后一周,于當地府協助下,修復所有損毀房屋道路,凡人有輕傷三人,無重傷,無死亡。”
沈燁慢慢坐直,黃梨說得十分清晰,咬字更是清楚,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般在他腦中炸開。
“一百……二十六只妒津妖人?”沈燁難以置信地重復出這個數字。
虞兮枝頭也沒抬,手在芥子袋里掏阿掏,終于找出了裝鱉寶的袋子,一并放在了沈燁面前:“尋妖羅盤有數字記錄,不會有錯的。”
任務堂當然不止沈燁一個人,剛才還在埋頭整理任務木牌的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兮枝,再忍不住將目下移到擺上有且只有一朵的小黃花上。
弱無助且弱小的小黃花。
一百二十六只妒津妖人。
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怔然無語,腦中冒出“不可能”的念頭。
只有虞寺眼角微紅,抬手了虞兮枝的頭發:“有傷嗎?”
虞兮枝轉了個圈,笑瞇瞇道:“沒有!”
“真的沒有?”虞寺看確實無恙,這才松了口氣,欣道:“枝枝長大了,阿兄很高興。”
眾人:……
似乎好像明白為什麼這位二師姐是這樣的格了呢。
有這麼一位好阿兄,是誰都會恃寵而驕啊!
大師兄,說什麼你信什麼嗎?!你難道完全不覺得堪堪煉氣的修為能殺這麼多妒津妖人,很蹊蹺很不可能嗎!
就真的這麼相信了嗎?!
有人這樣想,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黃梨對這份質疑漲紅了臉:“是我親眼看到的!絕無虛言!確實是虞小真人一個人殺的!”
――雖然阿寇是另外那位真人殺的,但既然他臨走之前特地囑咐了自己,那麼黃梨便絕不會半分。
然而他人輕言微,無人理會,大家依然等虞寺的回應。
虞寺遞去莫名其妙的眼神:“不是殺的,難道是你殺的?”
眾人:……
“沈兄,后續結算就給你了,枝枝還要去試劍臺比劍,就不久留了。”虞寺擺了擺手,就要離開。
沈燁大夢初醒般下意識追問:“比劍?誰和誰比劍?”
“枝枝啊。”虞寺理所當然道:“和西雅樓的弟子比,再不去要遲到了,先走一步。”
……
昆吾山宗四都是驚呼。
無數人向著試劍臺的方向涌,不出一會,試劍臺周遭已經座無虛席,再向外圈,也已經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聽說了嗎?終于有人忍不住要和西雅樓的那群狗東西比劍了!老子等這一天可太久了!打!打他媽的!給老子狠狠地打!”
“……話雖這麼說,但你知道是誰和他們比嗎?”
“管他是誰,打了就是,難道我們劍修還打不過他們一群煉丹的?”
“那個,聽說,額,是太清峰那位二師姐。”
空氣一片寂靜。
“啊這……”
“嗯……怎麼說呢……就……”
一片言又止中,又有人眼尖道:“西雅樓的那兩兄弟帶著人到了!”
宣平與宣凡大搖大擺而來,臉上故意寫滿了不滿與不屑:“聽說有人要和我們西雅樓的弟子比劍?二師姐?哪個二師姐啊?是太清峰烙餅的那個二師姐嗎?”
跟在兩人后的弟子配合地笑出一片氣勢。
昆吾山宗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占據主場優勢,氣勢雖足,人數雖多,換是誰,他們都開口就能噴回去。
偏偏怎麼就是這位二師姐呢?
……的煉氣初期,據說都是虞寺大師兄做任務換了丹藥回來,生生堆上去的啊。
輸人不輸陣,他們眼看就要輸人又輸陣了。
二師姐啊二師姐,您清醒一點,認清自己一點不好嗎?
就,就很尷尬。
昆吾弟子尷尬,已經到了試劍臺邊的李勝意等人更尷尬。
宣平宣凡兩兄弟與駐守門的那些弟子各個眼高于頂,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從出現到現在也只是掃了他們一眼,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過他,所以他本沒有機會把這位二師姐究竟是誰的報告訴他們。
一想到當初那位二師姐就能平平無奇一劍斬落他們的劍,再聽到宣平宣凡一口一句“烙燒餅的二師姐”,李勝意就尷尬得忍不住腳趾摳地。摳他個太清峰正殿出來。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扔一句“吃你家大餅了?”出去,了手心,到底還是忍住了。
戒律堂的執事、雪蠶峰的長老以及來圍觀的教習都目不悅。
徐教習眸沉沉地站在人群中,心道這個虞兮枝真是不知分寸,難道不知道,如果輸了,就是丟盡了昆吾山宗的臉嗎?
更何況,好歹也是掌門親傳弟子,欺負人家開境的弟子,算什麼本事?
就算贏了,昆吾也是面上無!
真是胡鬧!胡鬧極了!
突有一道聲音急道:“小師妹……是小師妹!小師妹也來看比劍了!”
徐教習一愣,回頭看去,果然看到臉微白弱如柳的怯生生順著分開的人群走開,眼中含了幾分水意,面上卻帶著焦急:“是……是二師姐要與人比劍嗎?”
“你怎麼也來了?”徐教習擰著眉走上前,就想從芥子袋里取大氅出來,以免風。
然而他才取出大氅抬頭,夏亦瑤后已經有七八個人,人手一張大氅,面面相覷。
徐教習:……
夏亦瑤咳嗽兩聲:“不礙事的,我已經好很多了。”
頓了頓,重新抬頭,眼中帶了堅韌與焦急之:“二師姐來了嗎?不然、不然我來替二師姐比!,一定不是故意要這樣的!”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許多人聽到,于是的話語飛快被傳出去,昆吾眾人看向弱的表都帶了憐惜。
小師妹都病這樣了,還要來提不懂事的二師姐兜底,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位二師姐,真真是面目可憎,不知好歹!
宣平宣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師妹,只見淚瑩瑩,若扶柳,眼中卻帶著堅韌,實在是讓人見之心喜,也忍不住心了幾分,只是他們才要開口,就有一道劍自天邊而來。
虞寺一劍拖三,面無表劍而來,許是一劍之上的人口太多,向來喜歡在見到劍之人時前來搗的白鶴群都掉頭就跑,于是虞寺連彎子都不用繞,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落在了試劍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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