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飯,謝庭玉覺到很愉快。
然而葉青水卻糾結了起來,算了算自己手里微薄的“存款”,面對大款謝庭玉,
掏出了白天謝庭玉買的雪花霜放到他的桌面上。
“我沒有錢給你,這個還是還給你吧。”
謝庭玉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實誠的人,很難想象會設計賴上他。前段時間的還恨不得見針去知青點看他,他回頭看一眼就能滿臉通紅。現在連他的東西都不要了?
這思想覺悟得還是快的。不過謝庭玉卻有點心復雜了。旋即他想,什麼心思,他在意做什麼?
謝庭玉把雙手枕在后腦勺,輕描淡寫地說:“給你你就拿著。”
“今天的炒飯還好吃的,以后這些就算作我的伙食費吧。”
謝庭玉的口味還是挑剔的,他不是沒有吃過好吃的東西,京都有名的飯店他都沾過兒,葉青水做的飯還好吃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算了吧。”了自己的臉蛋,“等以后我攢夠錢了再買給自己,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的。”
葉青水的皮還是很好養的,隨了阿娘,冬天捂一捂就白了。實在不必浪費護品,上輩子三十歲的時候,還依舊有人說長得像十七八的小姑娘。白皙的,像靈秀山水養出來的姑娘。
現在太磕磣人了,是夏天的時候干活太厲害了被曬壞了。
葉青水垂頭看著他睡在地鋪上,他凌的黑發不復白日的清爽和齊整,微微帶著一點兒洗過的意,棉布領口敞開了一點兒,反著月的白。他臉上的表有些不高興。
饒是老黃瓜刷漆裝的葉青水,也忍不住多瞅幾眼。謝庭玉還真不錯的,雖然現在已經不是的口味了。
但葉青水不想:如果當初那個孩子有機會生下來,肯定也很好看。
那是謝庭玉高考完后某一次醉酒后的事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這件事。這麼多年了,葉青水依舊對那個陪了三個月的崽崽兒很難忘記。如果那時候謹慎一點,它就能來看看這個世界了。
謝庭玉看著把雪花霜放下,好像一眼也不多瞧的樣子,他嗤笑了一聲。
“這就好了?”
“還你的飯錢而已,你一個小丫頭想這麼多做什麼?”
謝庭玉看著那小村姑臉上微微憧憬愣神的模樣,有些一言難盡。
葉青水努力地點點頭,拍著脯說:“我沒多想,只是我不喜歡欠錢的滋味。”
怕謝庭玉再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整天躲躲避避,起來不自然。葉青水又添了一句:“你放心,我真的不會再賴上你。我現在比較喜歡剛一點、有男人味的男人。”
謝庭玉聽完了,臉上的表更加復雜了。
葉青水想起一件事,問謝庭玉:“你的洋車兒,你不用的時候,能借我用用嗎?”
洋車兒即是自行車,在這個通不發達的年代里是很重要的通工。作為全大隊僅有的擁有洋車兒的男人,謝庭玉每次騎著他的洋車兒呼啦地從田埂邊路過的時候,都能引來一串艷羨的目。
葉青水已經琢磨過了,如果要做掙錢的生意,那麼每周就得往返縣城里的黑市。坐汽車肯定是不能坐的,太招搖了。但如果每次都靠著兩條走著去,時間耗費得久不說,路上到了誰還不好代,食的新鮮程度也會大打折扣。
謝庭玉“嗯”了一聲,并沒有深究原因。
葉青水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
這天晚上葉青水很早就睡下了,到了時間,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從缸里取出夏天新曬的豆兒。把紅黃綠三種豆兒蒸了,吸飽了水蒸氣的豆兒裂開一兒,長得白白胖胖的。
開始面,白膩的團,在葉青水的手上被來回摔打,的面被抻拉了九九八十一次。反復的抻拉摔打最大限度地發揮了小麥勁道和香味。
這種面嚼起來勁道有嚼勁,越嚼越香。
這是苦練了三十年的技藝。十分鐘不到,葉青水完了兩斤的面團。
手腳麻利地把蒸的豆兒帶著皮兒一塊研磨,放到籠上蒸,兩斤的面吸飽水汽,葉青水用手稱了稱有三斤多。撕開一只來嘗,了糖的面皮兒清甜綿,豆香人。包子的份量很實在,比男人的拳頭還要大。
葉青水把它們用干凈的白布裹好,裝在籃子里。這塊棉布是結婚的新買的,以前的葉青水想著用它做件漂亮的子,現在的葉青水滿腦子只想掙錢,拿它來裝包子一點兒也不可惜。
撿包子的時候葉青水特意留下幾只當做一家人的早飯,這種包子雖然用料樸素了點,但越是用料簡單,越是能考驗功夫,香也是真香。
葉青水小心地踱著步騎上了謝庭玉的洋車兒,清晨的水打了的布鞋,咬著家里唯一的手電筒手腳不甚練地踩起了車。
一個多小時后,葉青水來到了國營飯店附近藏得深深的黑市巷。呼啦地騎著洋車兒經過飯店的時候,嗅到了它香噴噴的味、的狗鼻子還嗅出了里用的香料的味道。那是劣質的五香的味道,葉青水有些不屑,但許久不見油水的肚子已經饞饞得厲害了。
葉青水從來沒有來黑市賣東西的經驗,上輩子還是個山里的窮丫頭的時候,特別遵紀守法,對這種投機倒把的行為深惡痛絕。這會兒來到黑市了,張又戰栗。
注意到每個人的步子都是輕飄飄的,投機倒把的倒爺們偶爾瞄一眼巷子,東西也是收拾得隨時方便跑路的樣子。這種張又小心翼翼的氣氛,染了葉青水。
把包子放在了單車的后座,想了想往臉上抹了一把灰。
這個舉,把旁邊的倒爺鬧得噗地笑了起來。
“大妹子,你放心。最近公安不查咱這條街。”
“你賣的啥?”他的目落在葉青水鼓鼓囊囊的包裹上。葉青水掏出水壺把手洗干凈之后,才慢慢地解開了裹著包子的棉布。
原本擔心被搶了生意的倒爺,心一下落回肚子里。他樂呵呵地說:“大妹子,那邊瞅見沒,那就是個國營飯店。你的包子就是做出了花,還能比國營飯店的包子更好吃?”
他賣的是自家產的鴨蛋,不過這蛋倒是多了些,足足一籮筐。看起來有點像“割社會主義”的尾。
葉青水沒有說話,拿出了一只包子,看起來毫不起眼,但聞起來可香了。不過這香味傳不了太遠,來巷子里買東西的人并不多。
年輕倒爺估計是守了一晚上找不到人說話,無聊壞了,他的一直喋喋不休,不留余力地教誨著葉青水:“包子看起來好的,不過有什麼用,人家還能缺個素包子吃?國營飯店那邊的包子香得很,還不是賣不完。”
葉青水抬起頭來瞅瞅天,已經不早了,不能離開得太久。
這里不遠就是個紡織廠,工人多得很。早上沒吃早餐的人多半愿意去國營飯店。葉青水想了想用紙包著包子,抓了個看著還機靈的小孩兒,把包子分給了他,叨叨絮絮地和他說了一堆話。
小孩兒眼睛又黑又亮,猛然點頭。
葉青水叮囑他:“你只顧著吃就,別的話不要多說。”
年輕倒爺還以為葉青水被打擊到準備收拾攤子回家了,這包子都白送人吃了,他心想人就是天生不適合做生意的料子,心面皮兒薄,豁不下臉拉不下份,怎麼敢來掙這份舍命錢?
“包子好歹也是貴糧食,拿回家自個兒吃也總比送給別人吃的好。”
葉青水坐下闔眼休息,徹底地無視了耳邊的喋喋不休。
在閉目休息的這段時間里,外面差點為這只包子找翻天了。
馬路上形匆匆的路人,趕去國營飯店吃飯的文化人、正要去上班的工人、剛從門市買了菜回來的家庭主婦,經過這個小男孩兒邊都能聞到一香甜的味道。他吃起包子的樣子非常暢快、吃得賊夸張。
他的每一個作都像是故意放慢了半拍,瘦削的拇指拈起包子輕輕地撕開。停頓了幾秒,淡綠的豆蓉緩緩流出,那一瞬間豆子的清香著面包的麥香散了開來。他嗅了半天,沐浴著眾人的目,以一種拉仇恨的姿態,滋滋地咬起了包子,瞇起眼的樣子仿佛吃了龍肝髓似的。聞著這香氣,還吃不著,簡直羨煞死了路人。
路人問他哪來的包子,他翻了個白眼還不帶搭理。
再多問一句,他就換個地兒繼續吃包子。這回的他又吃起了紅豆蓉包子。繼續慢作撕開包子皮兒……
圓潤雪白的包子映著疏淡的月,一只只宛如冬天落下的雪。圓潤可,每一個褶子都致得養眼。這才像是擺在國營飯店里的包子,剛從國營飯店走出來的客人扭頭看看自個兒手里的包子,嫌棄得想扔。
黑市巷里,年輕倒爺依舊不留余力地和葉青水拉起家常。
他說:“你想賣掉你的包子,站著可不行。我教你啊——”
你得豁得出臉皮……這幾個字還沒有說完,一個、兩個、三四五個的人尋來了葉青水的攤子。
“嗨呀,原來這包子在這里。”
“可都找急死人了,真香啊,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包子。”
“大妹子,你這包子怎麼賣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吞沒了年輕倒爺的話。葉青水臉上登時又有了笑容,站起來甜甜地細聲細氣地說:“五分錢四個,要三市兩的糧票,沒有糧票的,票也行,四個要一市兩的票。”
做的饅頭,份量比國營飯店厚實,還帶芯的。豆蓉理得潤粘稠,跟流沙似的,香甜綿,價錢還便宜將近一半。三斤的饅頭還帶著熱氣兒,不到半小時就賣了。葉青水忙得來不及點手里的鈔票兒。
賣完了包子的葉青水,反過來和年輕倒爺說:“你想賣掉你的蛋兒,這樣是不行的。我教你啊——”
倒爺覺臉有點疼。
葉青水抿著笑了,“你把蛋賣給我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水丫:我沒有告訴過你,讓你這麼拉仇恨的!
小孩兒:“……”
一臉懵。
寒風中吃播表演的時候,心里瘋狂刷屏:
好吃好吃好好吃!
這麼好吃的東西,為什麼不讓我一口吃完,嗚地流下了盡責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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