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城地標寫字樓亨川世紀頂層落地窗外，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江畔兩旁的燈秀流溢彩，昭示著這是一個橫流的城市。

言微端坐著，對端咖啡的服務員頷首，“謝謝。”

這一家All Coffee的咖啡店，網上搜索不到，意味著不對外開放。

一雙纖細的手捧著一個明文件袋，遞給對面的士，“閆書，這是孕檢報告。”

閆書沒有立即接，斂眸看。

言微眼睫輕了兩下。

閆書接過去，從文件袋里出了那張四維彩超。

“都六個多月了，你為什麼現在才說呢？”

閆書作為亨川集團的總裁書，說起話來和聲細語的，但話里的力道分毫不減。

都六個多月了，打也不能打，這心思昭然若揭，無非是夢想著做亨川老板娘，亦或者，做秦懷鶴私生子的媽媽。

言微線輕牽，“我三個多月才發現，后來打秦總電話，沒打通，就耽誤了。”

閆書點頭，給一個臺階，“是了，秦總這段時間都在國外。”

“嗯。”言微下了這個臺階。

“這個，你回去掃描一份給我，我們在國的項目到了很關鍵的時候，秦總沒辦法回來，請你諒一下，其實，我也是剛休完產假回來沒多久。”

言微抿，“我知道，辛苦你了。”

“沒事兒，是你辛苦，六個月了肚子一點都看不出來，回去好好補補。”閆書停頓了下，邊泛起一個笑，“放心，我會盡快聯系你。”

這個笑很職業，但落在言微眼里，竟看出了一點溫來。

閆書是一位媽媽，秦懷鶴讓來，或許是因為，這個份更能與共。

兩人互加了微信，道了別。

言微四尋衛生間，自從懷孕后，上衛生間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

到了一樓，在一個大柱子后翻找手機，意外看見閆書，正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往外走。

“階層躍進說難很難，說很難也不見得，騙到富豪的子就，聽秦總那意思，這孩子給生下來，看吧，又多一個富貴單親媽媽。”

言微下意識往后躲了一些。

那男人但笑不語。

閆書好像想起了什麼，“老公，兒子的是不是該換二段了？”

男人答：“還用你說，都喝完一罐了。”

言微對著腳下的不規則大理石切磚發了一會兒愣，才拿出手機了滴滴。因為燈秀，這個時候地鐵會很，再省也不能省這個錢。

剛才那個溫看錯了，閆書是沒有辦法和共的。

老居民樓沒有電梯，樓道老舊昏暗。

言微停在四樓，雙膝泛酸，也了，撐著墻息數秒，又咬咬牙往上走，樓道燈壞了，黑幽幽的怪嚇人。

到了五樓，言微上墻邊，應燈亮起，倚著門，待氣息稍勻，才對著鑰匙孔上鑰匙。

這是一套三居室，收拾得還算干凈，但一看那灰暗發霉的天花板，就知道這房子有些年頭了。

挨著沙發的墻角，堆放著幾大紙箱，上頭寫著人尿不。

言微換了鞋，隨手把挎包放在紙箱上頭，往臥房里走。

“爸，你肚子嗎？”

言明咧了咧角。

言微往里走，到護理床床頭摁了一下，言明子往右邊側翻。

尿不藍條到頂，外用接尿也滿了。

從床頭柜的那一大包裝袋里出一張新的尿不，放到言明肚子上，“換一下。”

幸而言明一只手還能，給父兩留了點殘碎的尊嚴。

兩年前，爸媽駕車出行，和大貨車劇烈撞，車子撞碎渣，媽當場死亡，言明傷到了頸椎，從ICU出來之后，就沒有再站起來。

那一年言微大四，國TOP十大學，還保研了。除了閨林棠，沒有告訴任何人，放棄保研資格的時候，輔導員非常生氣，放話會后悔的，社會沒有那麼好混。

畢業后，在離家較近的一家地產代理公司做策劃，乙方公司加上資歷低，的確不好混，混了最差的那種。

但是沒有后悔的資格。

這個城市的護工一個月要七千，只干白天，照顧父親耗掉了所有的心氣。

言明換好后，言微端來了一盆熱水，給他拭子。好子，倒了尿，還要清洗接尿，這一通忙活，風袖口了。

言微沒有換掉風，而是進了廚房，拿一層厚布墊在砧板下，剁起了。

言明只能吃流食，這會兒太晚，老房子隔音又不好，連破壁機都不敢用。之前曾和父親提過，賣掉這里換一個帶電梯的房子，他每天還可以坐著椅下樓轉轉。就這個話，莫名引來了言明一頓不連貫的罵，就再也不提了。

掉的袖口來回磨手腕的皮，只好停下來，往上卷了一層。

秋高氣爽的天氣，倒也還沒冷，只是不敢掉風。是不顯懷，但到底藏著大逆不道，一點都不敢。

亨川集團主營地產，旗下產業鏈富，能進集團公司的都有兩把刷子，閆書說很快，自然就不會慢。

第二天快下班時間，電話就來了。

“秦總五天后回到灣城，你先把證件給我，我們盡快把簽證辦下來，你也做好準備，這一次去國，至也要等到寶寶百日才能回國了。”

言微著手機，嗓子眼有些干，“好的，麻煩你給個地址。”

掛了電話，閆書很快就把地址發了過來。

言微怔怔發愣，那一行字在眼前虛一個糊團。

去國也好，去國省事兒，只是……

往臥室的過道了一眼，靜悄悄的，一點聲兒也沒有。

護工大姐人不錯，走的時候把家里的垃圾都帶下去，辭職了兩個月，那大姐還問過兩句，只說在家辦公一段時間。言明倒是一句都沒問，自從他癱瘓以后，說的話越來越，現在十天半個月也不和說一句話。

言微到邊的話又咽下去，換了詞兒，“爸，要開電視嗎？”

他搖頭，清瘦臉頰上的褶子了。

就算才清理過，空氣中還是殘余著一尿味兒，經久不散。

“我下去一趟，買點提子。”

爸喜歡吃紅提，打碎果，看起來好看，嘗過，味道很怪。

簽證辦下來也要二十來天，想，到時候再說吧。

五天后，言微換了一條遮肚子的復古茶歇高腰連，外頭套一件薄西服，畫了清淡的妝，橘口紅一抹，鏡子里的臉蛋圓潤細膩，除了眼角那顆淺褐的淚痣，半點瑕疵也無。

都說兒養媽，想起這句話，言微心一，手上微凸起的肚子，邊了一個淺淺的笑。

到了亨川世紀下面的凱旋酒店，拿著邀請函直接進了會場，亨川與其他兩家地產巨頭關于海外市場戰略合作的簽約儀式在這里舉行，這場簽約儀式，將帶來超過800億的資產變更。

混地產的日子一年有余，拿一張邀請函還不算難事。

臺上，兩位沉穩的地產大鱷不約而同穿了一黑西裝，淹沒在藍背景板下，更把那位著煙灰高定西服的男子襯得風逸矜貴。

言微干咽了一口空氣，嗓子眼的。

離得遠，看不清他的臉，但頭頂上方有一臺LED屏，上面的畫面與舞臺上同步。

鏡頭里的男人鬢角理得很短，高眉骨下，眸子深幽，鼻梁英。

他站了起來，抿平了線微微和左右兩邊頷首，握手。

寬屏挑人，煙灰西裝包裹的寬肩窄腰卻一點不比男模遜，鏡頭拉近了些，他腕口的琥珀棕袖扣帶幽。

男人的視線若有若無往這個方向而來，言微心口突突突跳，再往臺上一看，他卻正側傾聽另一位老總說話。

三個男人依次走下臺，往后面的會議廳走，一個樣貌甜的記者攔在半道，向秦懷鶴提出采訪請求。

秦懷鶴淡淡看一眼，腳下沒停。

他的助理丁澄適時拿過話筒，“不好意思，秦總還有別的行程安排，我們為各位準備了自助晚宴，辛苦各位朋友，請大家移步……”

丁澄眼神頓了下。

待他把話筒關掉，言微已經翻越人海走了過來。

“丁助理，好久不見。”

丁澄展笑臉，“言小姐，好久不見。”

拿出一張素賀卡，“麻煩你幫我給秦總，可以嗎？”

丁澄馬上接過去，“當然可以。”

“辛苦了。”

“您客氣了。”

休息室里，秦懷鶴閑散靠著沙發椅背，單手打開那張賀卡，修長手指在西包裹的大上輕輕點。

丁澄沒忍住，瞅了一眼。

一只手繪的白鶴，白鶴腳邊描了一個心，下面是四個字：歲歲平安。

心帶著討好，字不但漂亮，還很大氣。

丁澄真切聽聞一聲低嗤，他的眉眼跟著一跳。

“丁澄，這玩意兒在哪里買？”

丁澄：“網上應該可以買得到。”

秦懷鶴看他，眸子清淡，“一張也發貨？”

丁澄眨眼，“發的，秦總。”

他總不能說，言小姐可能是批發的吧。

“你上網買一張，給言小姐回個禮，就寫，”秦懷鶴指尖在賀卡點一下，“年年有魚。”

“好的。”丁澄稍稍低頭，“秦總，言小姐還在外面，要不要把進來？”

過了好一會兒，秦懷鶴管發了一個“嗯”。

丁澄把言微領進休息室，安頓在單人沙發上，給倒了一杯水，關上門走了。

秦懷鶴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

言微心口跳得厲害，低著眼睫總也抬不起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爸媽還沒有出事，除了考試，沒有別的煩惱。

那是A大商學院一個關于數字產業的主題演講，他是最年輕的頒獎嘉賓，是學生會臨時征用的禮儀小姐。極穿高跟鞋，下臺的時候被地毯拌了一下，正與錯而過的秦懷鶴適時出手攙扶，他一個淺淡的笑，言微臉就熱了。

這會兒，的臉和當初一樣，從里到外滾著火。

秦懷鶴雙收攏了些，拍拍他邊的絨布沙發，線一，“坐這兒來。”

言微依言換到他旁邊，雙手握膝，正襟危坐。

秦懷鶴歪個脖頸，低低笑了聲，“你是不是胖了？”

言微雙膝上的手收攏在一起，轉臉對他抿了抿，“嗯，胖了十斤。”

他張開手臂，虛虛搭在沙發椅背上，稍稍抬眉，“我看看胖在哪兒了。”

言微垂眼，挪了挪屁，輕輕靠過去。

很快，溫熱的手掌上了的肩背。

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悉的淡淡煙熏木質香夾雜著茶香攏住了，瞬間喚醒了的記憶。

是日思夜想的味道。

未幾，掌心越過西服下擺，掐上的腰，或許是察覺到了異常，那手掌定了下，很快便走了。

言微的子一僵，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而出。

那是他和共同的新生命，從三個月檢查出來以后，又陪伴了三個月，而秦懷鶴知道這個消息不過三天罷了。

不指他能這麼快上這個小胎兒。

秦懷鶴帶著青茬的下磨的一邊臉頰，手徐徐往上，力道不算輕，帶著懲罰的意味。

他的上的耳際，蹭了蹭，微不可聞笑了聲，“原來都長到臉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