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惠人這才明白過來，“趙省長，你說這個啊？那我匯報一下：綠田園是老上市公司電機份重組過來的，崔小和我結婚後，從深圳調到寧川電機廠，後來電機廠改製上市就按規定持了，最初是三千，配了幾次，現在大約有七八千吧？如果您老領導認為這影響不好，我……我馬上讓小把持全退掉就是了！”

趙安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這樣，倒也不一定退，但董事最好不要當！你錢胖子做著寧川市長，你老婆是上市公司董事，總會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嘛！”

錢惠人鬱鬱道：“好，趙省長，我聽你的，讓小退出董事會就是了！”又說，“現在的況你清楚，有些人就是要整我，是不是又有人做小的文章了？”

趙安邦口氣緩和下來，“這你別瞎想，是我對你嚴格要求，你理解就是了！”

錢惠人想：肯定又有什麽人跑到趙安邦那瞎嘀咕了，場險惡，人心難測啊！

因此，當晚從省城回到家，錢惠人的臉很不好看，對崔小鄭重待說：“小，你明天就到綠田園去，告訴許克明：你這個執行董事不能再當了，手上的那點票也轉給其他董事，或者幹脆賣掉，和綠田園公司徹底離關係！”

崔小很意外，“老錢，你發什麽神經？我是公司老人了，為啥要退出？”

錢惠人一聲長歎，“還不是為了顧全大局嘛，安邦省長好心提醒的啊！”

崔小益發意外，“安邦省長咋這麽敏？該不是誰又背後打黑槍了吧？”

錢惠人抑不住了，發泄道：“那還用說？人家該出手時就出手嘛！”

崔小發起了牢，“那他趙安邦就不說話？又想犧牲你了？老錢，不是我挑撥離間，我看你這位老領導就是頭！論能力，論貢獻，論關係親疏，你都不該在王汝之下！他倒好，對裴一弘言聽計從，讓王汝做了書記，讓你做市長……”

錢惠人不悅地打斷了崔小的話頭，“行了，行了，過去的事還說啥啊？再說，這種事要省委常委會決定，也不是安邦省長一個人說了算的，我們得理解！”

崔小說：“理解？怎麽理解？我算看了，這種頭領導，你不跟也罷！”

錢惠人心煩意，“你能不能說兩句？怕我還不夠煩啊？！”略一停頓，又說，“哦，對了，還有個事：你給我到銀行去一趟，取十五萬回來，我有急用！”

崔小不悅地問：“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又不你吃，不你喝！”

個中沒法說，錢惠人隻能耍野蠻，“囉嗦什麽？讓你取你就去取嘛！”

崔小才不吃這一套哩，“什麽？實話告訴你：銀行沒錢，那些存款我都轉到市上去了，證券部的同誌正幫我炒綠田園，都漲40％了，還有得漲哩！”

錢惠人手一擺，“這我不管，反正我明晚必須拿到這十五萬！”又警告道，“小，我重申一下：票不能再炒了，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份，注意影響！”

崔小這下火了，俊俏的大眼睛裏溢上了淚，“錢胖子，那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你當市長，我既不能在市委、市政府任職，又不能當上市公司的董事，還不能炒，那讓我以後幹什麽？當家庭婦？靠你養活？你掙幾個錢啊？養得起嗎？！”

錢惠人也覺得有些過分了，想了想，妥協說：“要不，你就在許克明手下搞點行政事務工作吧，反正別再在董事會呆著，這對我確實有消極影響啊！”

崔小抹去眼中的淚，“這我聽你的，那你也說清楚，要十五萬幹什麽？”

錢惠人卻不說，“你別問，反正這個錢我必須盡快拿到，你別我犯法！”

崔小大概知道事比較嚴重，口氣緩和下來，有些可憐，“老錢，你總得說說是啥事嘛！十五萬咱們不是拿不出，可你別讓我這麽提心吊膽好不好呢？”

錢惠人心裏一，馬上順水推舟，一聲誇張的長歎過後，表極是沉重，信口開河道：“知道我為什麽去省城嗎？省紀委領導找我談話了，麻煩怕是不小啊！”

崔小馬上想到了於華北，“是不是那個姓於的家夥又做你的文章了？”

錢惠人“哼”了一聲，“這還用說？天明書記的兒子白小亮不是進去了嘛！”

崔小這才有些怕了，見他不說況，也沒敢再追問，次日上午便提了十五萬現金出來，裝在一個服裝袋裏給了他，他當晚便帶著錢去了池雪春家。

池雪春拿到錢很高興，說：“錢市長，你放心，聽說那張欠條找到了！”

錢惠人眼睛一亮，“真的？池大姐，快說說，在哪裏找到的？誰告訴你的？”

池雪春說：“聽紀委一位悉的朋友說，是在小亮辦公室的文件櫃裏找到的，夾在一本日記本裏，確實是四十二萬，欠條上的日期是二○○一年十二月三日。”

錢惠人道：“這就對了嘛！我記得也是十二月，日子記不清了！”又苦笑著抱怨說，“這個小亮啊，差點害死我了，這張欠條找不到，我可就說不清了！”

池雪春真誠地說：“那也說得清，我就從沒懷疑你會小亮的賄！這話我也和安邦省長說了，不過，盼盼的事我話到邊還是沒敢說——這你待過的！”

錢惠人歎息道：“池大姐，你為我保，沒和安邦省長說，我可全坦白了，不但找了安邦，還被安邦著去見了於華北！欠條找不著，不說清怎麽行啊！”苦地一笑，“再說，我也很不應該啊，這款一借就是一年多，總是個錯誤嘛！”

池雪春歎說：“一個經濟大市的市長，一年多還不了錢，正說明你清廉！”

錢惠人眼睛一紅，淚水差點下來了，“有你這句良心話，我就知足了！”

池雪春又想了起來，“哦，對了，錢市長，還有個好消息哩：小亮挪用公款炒的票什麽綠田園，這支票好的，這陣子突然漲起來了！證券公司說，他們趁機把票全給賣了，小亮賬上的虧空其實也沒多，最多不超過五十萬！”

錢惠人大喜過，“池大姐，這……這可太好了！隻要沒造巨額虧損，將來小亮也不會判多重的刑，這麽一來，我……我這心裏也會多好些！”

池雪春說：“不過，也有些憾。票賣得早了些，聽證券公司的同誌說，如果綠田園這兩天再賣的話，小亮賬上不但不會虧錢，還能賺上個幾十萬哩！”

錢惠人道：“池大姐，這你就別憾了，市上的事說不清楚，風雲變幻啊，漲起來很快，跌下去也很快，能落得目前這個結果就算萬幸了！”

池雪春倒也想得開，“就是，就是，錢市長，我這也不過是隨便說說！”

從池雪春所住的二區五號樓一路往一區十號自己家走時，錢惠人心徹底放下了：欠條到底找到了，四十二萬還清了，自己今夜可以及早睡個安生的好覺了。

沒想到，這晚，文山市常務副市長馬達偏偏跑來了，他進門時，馬達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崔小說著什麽。見他進了門，馬達電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上前拉著他的手開玩笑說：“哎喲喲，我的錢大市長，您可披星戴月回來了！怪不得你們寧川搞得這麽好，那是因為有您這麽一位不知勞苦的人民公仆啊，佩服，佩服！”

錢惠人一把打掉馬達的手，“別麻了，真佩服我，就把你們文山搞搞好！”

馬達仍是一副半真不假的樣子，反客為主地拉著錢惠人在沙發上坐下，“是的，是的！錢市長，我今晚來，還就是想和你說說文山！文山是我的管區，也是你的老家，搞不上去對誰都不好！對我來說是沒政績，對你來說是臉上無嘛！”

錢惠人臉一沉，“笑話！文山的常務副市長是你，市長沒準馬上也是你了，和我有什麽關係？寧川搞好了我臉上就有了！說吧，說吧，是不是又要宰我啊？”

馬達直笑，“錢市長，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這次找你，既不涉及兩市之間的合作項目，也不涉及融資借款，就是路過寧川，想你了，來看看你，放心了吧？”

錢惠人不敢放心，“馬市長，這麽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呀？說你的事吧！”

馬達想說卻又沒說，看了看坐在對過的崔小，“哎，崔士，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讓我和錢市長說點私房話？放心，和無關，完全是憂國憂民的事！”

崔小起走了，邊走邊說，“別整天憂國憂民了，談點也沒關係！”

馬達待崔小進了臥房，才說起了正事：“錢市長，你可能聽說了吧？於華北副書記最近去了趟文山，我估計是代表省委考察我們文山班子的，可人家偏說是來搞調研，關於文山的班子怎麽調，一句口風沒，連他的老部下田封義心裏都沒底！”

錢惠人知道趙安邦和裴一弘對文山的班子很不滿意，一直想，可也聽說於華北對現班子想保，反正都與他無關，他自己的事還煩不完呢！便敷衍說：“田封義怎麽會沒底？他和於華北書記是什麽關係？馬市長，老田隻怕沒和你說實話吧？！”

馬達直擺手，“不是，不是！這況我知道，於華北在幾個不同場合批了我們，誰都沒輕饒，包括對田封義！當然，也該批，文山這些年是沒搞好嘛！劉壯夫書記三天兩頭住院，田封義能力太差，讓我這個常務副市長怎麽辦？我真是孤掌難鳴啊！錢市長，咱們是老夥計了，我這一肚子委屈還真得好好和你說說哩……”

錢惠人不想聽，阻止說：“哎，哎，馬市長，你打住吧！你的委屈和我說什麽？我又不是省委、省政府領導，你找裴書記、安邦省長、於書記他們說嘛！”

馬達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在安邦省長麵前墊個話！你別誤會，我這可不是跑啊，我是想幹事！我醞釀了一個甩賣國企、振興文山經濟的計劃，可於華北聽都不願聽，我估計於華北和省委不想讓田封義和我進這關鍵的一步啊！”

錢惠人上不說，心裏卻想：你最好別進這關鍵一步，你進了這一步，隻怕文山還是沒希！你還委屈，從管工業的副市長，到管全麵的常務副市長，你幹了啥？

馬達還在喋喋不休，“錢市長，看在當年咱們在白山子的份上，你老弟說啥也得幫我做做安邦省長的工作！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咱安邦省長最聽你的！”

錢惠人笑著自嘲道：“安邦省長聽我的？我是中央領導啊！馬市長，要我看，這事最好還是你親自和安邦省長去說，可以說說你振興文山的計劃設想嘛！”

馬達不高興了，“看看，不夠朋友了吧？不瞞你說，我已經聽到風聲了，省委很可能從你們寧川和平州派幹部到文山去搞占領，我幹事的舞臺隻怕沒有了！”

錢惠人打了個哈欠，了懶腰，“哦，這倒不是沒可能，對文山的班子，省委一直就想嘛！現在又把文山定了北部地區的經濟輻中心，班子肯定要加強！”

馬達說：“所以，錢市長，這忙你得幫啊！你和安邦省長說嘛，真不讓我當市長，就讓我換個環境，去偉業國際集團去幹番事業吧！最好是董事長兼總經理，讓我組閣挑個黨委書記！我聽省國資委的同誌說了，偉業國際已經劃給省裏了，國資委孫魯生他們正在接收，原來的老總白原崴又逃到海外去了，正是個機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