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邦聽了這話很不舒服，惱火地打斷了王汝的話頭，“有什麽說不清的啊？白天明書記對我們寧川是有大貢獻的，是倒在寧川的，天明同誌的家人難道就不該分一下寧川的改革果嗎？裝修房子的事我知道，是我讓錢惠人辦的！”

池雪春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安邦，我得謝謝你的關心啊！”

趙安邦一聲長歎，“池大姐，別謝了，隻要不罵我就行了！對小亮，我和汝沒盡到責任啊，讓咱一正氣兩袖清風的老領導在天之靈都不得安寧！小亮本就不該去幹什麽投資公司總經理嘛，天明在世時曾和我說過：小亮能安分守己做個普通幹部就行了，給老錢當書就好嘛，看現在折騰的？連老錢也不利索了！”

池雪春道：“是的，安邦，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就怕有人做錢市長的文章，甚至做我們寧川的文章！寧川有今天不容易啊，天明對錢市長的評價你也知道！”

趙安邦安說：“池大姐，你不要太擔心了，事總會搞清楚的，寧川的文章也沒那麽好做！”他想了想，再次申明道，“池大姐，我今天可把話說清楚啊，你家裝修房子可不是老錢的個人行為，是我的指示，不管誰來問，你都這麽說！”

池雪春點頭道：“我明白，而且，我……我也相信錢市長不會是貪！”

趙安邦心神不定地道：“池大姐，這話先不要說，現在說不清！錢惠人畢竟從小亮手上借過四十二萬嘛！是怎麽借的啊？借款時打沒打過借條啊？借條現在能不能找到啊？如果找不到借條，不管我們怎麽說，錢惠人都難逃賄的嫌疑啊！”

池雪春一把拉住趙安邦，“安邦，老錢的為人你知道，你得保保老錢啊！不能讓我家那個混賬兒子把一個經濟大市的市長搞倒了，那樣天明在天之靈都饒不了我！”

趙安邦心裏一熱，看著池雪春，懇切地道：“池大姐，不要這麽說，一個人倒臺總是自己倒的，不是誰把他搞倒的！如果錢胖子真腐敗掉了，誰保得了啊？”他指了指牆上白天明的像，“我想，就是天明書記活著，也不會保他的！”

池雪春很吃驚，“安邦，老錢可是一步步跟著你上來的啊，從在文山就跟你了，你對他就沒有個基本判斷嗎？就相信老錢會腐敗掉？就不能替他說說話？你現在是省長，還是省委副書記，你隻要有個明確態度，事就壞不到哪裏去！於華北當真就當得了省委的家？我不信！你和裴書記保保錢市長，還不就保下來了？！”

趙安邦沒表態，也沒法表態，又和池雪春說了些生活上的事，起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王汝提醒說：“趙省長，你看這裏麵會不會有啥謀啊？”

趙安邦火了，“瞎想啥？能有啥謀？錢惠人涉及的這四十二萬是事實！”

這期間，偉業國際老總白原崴又來了次電話，趙安邦沒讓書接。白原崴便又發了個短信息過來，說是他不參加會議了，明天將由寧川飛香港，希趙安邦今晚務必空見他一下。趙安邦滿腦子都是錢惠人惹下的麻煩事，對白原崴仍是不睬。

車過海濱路，肚子了，趙安邦才想起還沒吃晚飯，便和王汝及書小項一起，在海樓酒家吃了頓便飯。吃飯時，打開了包房的電視機，趙安邦無意中注意到，當日深滬市再度收綠，偉業國際旗下的偉業控巨量跌停，當日竟達兩千多萬，他心裏不由得一驚，本能地覺得哪裏不太對頭：白原崴和偉業的管理層該不是在配合某些莊家狂拋票吧？偉業國際的產權爭執是不是已傳到市上去了？偉業控這幾天的連續下跌，已造了五億多的市值損失！趙安邦這才想起要和白原崴見麵好好談一談，便讓書小項給白原崴回了個電話，要白原崴在賓館等他。

小項回過電話後，趙安邦又吩咐說：“再給我了解一下境外信息，看看國道瓊斯指數和香港恒生指數這兩天的收盤況，偉業的境外票是不是也跌了？”

王汝不理解，“哎，趙省長，你咋還有心思關心偉業國際的票？！”他又說起了錢惠人的事，“老領導，我看錢胖子是被人家盯上了！天明書記當年都被弄了個四大罪狀，何況錢胖子？人家能看著咱寧川好啊？槍口又瞄上來了……”

趙安邦心裏本來就煩，見王汝還這麽叨嘮，無名火冒了上來，筷子往桌上一放：“王汝，你讓我吃頓安生飯好不好？什麽槍口？哪來的槍口啊？當年理天明書記的是漢江省委，於華北不過是個奉命行事的調查組組長！現在人家兼管紀檢，對涉嫌腐敗的幹部不查行嗎？我要是在人家的位置上也得查，同樣要一查到底！”

王汝不敢做聲了，賠著笑臉道：“好，好，不說了，趙省長，吃飯吃飯！”

趙安邦重又吃了起來，邊吃邊說，口氣漸漸和緩下來，“偉業國際的票我不關心不行啊，那是一大筆國有資產啊，全劃到省裏來了，我這個省長就有讓它保值增值的責任！”歎了口氣，“白總已經從市上下手了，讓我有點措手不及啊！”

果不其然，偉業國際的境外票也在跌。國道瓊斯、納斯達克和香港恒生指數這二日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彈，偉業旗下的三隻中國概念仍在逆市下跌，量放得還都大。尤其是在納斯達克市場上的“偉業中國”竟暴跌了42％，僅這一隻票的市值損失即達一億多元。互聯網上關於偉業國際產權爭執的信息多達幾千條，說是漢江省政府已強行接管偉業國際，凍結了公司全部國資產，公司總部及海外各上市公司的高管人員將大換，甚至有消息說，白原崴已被立案偵查……

八

偉業控於數日跌之後，開始破位下行，連續來了三個跌停。前兩個跌停量能沒放出來，屬於無量空跌，今天這第三個跌停，量能突然放出來了，一日量竟達兩千三百多萬，似乎有機構資金接盤了。誰在接盤啊？是白原崴的證券投資公司自己在接，還是偉業的戰略夥伴在接？要不就是省國資委國字號資金進場護盤了？聯係到納斯達克市場偉業中國的表現看，一場你死我活的大廝殺好像開始了。

作為白原崴的老師，湯必老爺子太了解自己的學生了：不到最後時刻，這位剛愎自用的學生不會輕言放棄，即使最終放棄，也會鬧個石破天驚，給市場留下深刻記憶！這一點白原崴已經在他麵前公然流出來了。那麽，趙安邦和省政府就會讓步了嗎？決不可能。趙安邦不是那種隻會照本宣科的老僚，是新派人，懂經濟，懂市場，又擁有國家賦予的權力資本，明顯占著上風。不過，在資本市場開戰，倒也未必就一定拚得過白原崴，目前的製對這位省長有很大的束縛，不是他想咋幹就能咋幹的。白原崴卻不同，是自由資本大鱷，海外關係多得驚人，融資能力極強，隻要有充足的資金做後盾，就算丟掉偉業國際的控製權，也會在證券市場的這番火大戰中拿下偉業集團的國旗艦偉業控和海外旗艦偉業中國。退一萬步說，就算最後拿不下這兩隻旗艦，白原崴也必將賺個盤滿滿，席卷而去。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命令海天係一味做空偉業控可能是個錯誤，他這個老超人怎麽忘記了中國市的一個基本原則？消息不確定，就是投機機會嘛，在今天這個跌停板的價位上，似乎應該把拋出去的籌碼撿回來了！可麵對K線圖，過細分析後，湯老爺子卻又十分猶豫：這麽大的量，有人接不錯，又是誰在拋呢？偉業控做空能到底還有多大？會不會再來幾個無量跌停？偉業控流通盤一億五千萬，權爭執發生後的換手率尚不足40％，套牢的風險還是有的，甚至很大。

漫漫熊途無盡期啊，海天係旗下三隻基金全慘遭套牢了，盡套在綠田園之類的秀珍小盤上，十二億的基金淨值，現在已不足八億了。明明知道鋼鐵和汽車板塊可能有好戲，他是拿不出資金來做！好不容易高位拋空偉業控，逃出來五千多萬，如果再不小心套進去，可怎麽得了？他怎麽向基金持有人待啊！

想來想去，湯老爺子給白原崴打了個電話，口氣親昵，著師長的關切，“原崴啊，今天的況好像不妙哩，偉業控已經第三個跌停了，跟風拋盤不啊！”

白原崴緒明顯不佳，“老爺子，我哪還有心思看盤啊，正等趙安邦省長接見呢！我和趙省長說了，今天要和他來個不見不散！怎麽，你老那裏都清倉了吧？”

湯老爺子信口開河道：“前兩天出了些，今天一看這陣勢，又幫你接了點！”

白原崴開起了玩笑，“老爺子，你真讓我，關鍵的時候給我托盤了！”

湯老爺子很嚴肅，“哎，原崴，我不和你開玩笑啊，你那天走後，我認真想了想，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偉業控本就控文山鋼鐵嘛，三個跌停下來，價值有些低估了，我當然得進點！哦，產權界定怎麽說啊？是不是有爭取的餘地？”

白原崴沒細說，“不知道，談著看吧，我相信趙省長和省政府總有解決難題的魄力和智慧的！哦，不能說了，老爺子，趙省長好像回來了，我得過去了！”

通話匆匆開始，又匆匆結束了，一切都沒展開。湯老爺子從電話裏隻得到一個清楚的信息，那就是要明晰偉業國際的產權可能將有一個過程。是的，肯定會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越長，越複雜，偉業控的投機空間就越大，白原崴和省政府方麵一定會有所作，市場也會跟風炒作。那麽，在目前這種低位上，就算套住也是暫時的。於是，主意打定了：明天開盤後，讓小的們據盤麵況，試探吃進。

次日的盤指令布置下去之後，綠田園票上的“同套”李文過來了。

李文不屬於湯老爺子的海天係，是條獨往獨來的野狗，手上也有隻時大時小的私募基金，被人稱做野狗基金。三年前市走牛時，李文的野狗基金有過一億三千多萬的規模。現在不行了，和他們海天係聯手坐莊綠田園時吃了大虧，六千多萬巨資套在了綠田園上。嗣後，海天係借助熊市中的一次次反彈，陸續割掉一百多萬，李文卻不願割，攥著兩百多萬綠田園死，搞得連吃飯都了問題。目前，海天係仍持倉三百多萬，本二十四元一，李文的持倉本更高，接近三十元一。湯老爺子注意到，今天綠田園收盤價已不到十三元了。

雖說從心裏看不起李文，可湯老爺子對昔日做莊綠田園的盟友仍是很親切的，請李文在對麵沙發上坐下後，不無幽默地說：“小老弟啊，我們不是同誌同學，是同套啊，你看看，啊，都套在這個綠田園上了，得想法生產自救啊！”

李文小眼睛裏出快樂的芒，像個急待出獄的囚犯，“是的，是的，湯教授，我就是為這事來的！盼星星，盼月亮，這解套的機會終於被咱們盼到了！”

湯老爺子心裏一，臉麵上卻保持著平靜，“什麽機會啊？你知道不知道？就在前幾天，《漢江商報》上還發表了魯之傑的一篇文章，質疑綠田園的業績！”

李文道：“這我知道，綠田園老總許克明親口和我說了，他們正準備打司起訴《漢江商報》和那個魯之傑呢，這是誣蔑、誹謗，他媽要負法律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