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四掃了一眼卷宗,本就冷厲的一雙眼睛微瞇,臉凝重。
“哥?”影五手在他眼前晃晃,“也就是個鬼衛而已,有蹊蹺就殺了唄。”
“世子中意他。”影四眉頭微皺。
“哇,真的?”影五笑笑,“那你跟殿下說聲嘛,殿下是不是看上他那張臉了?哎呀殿下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癖好也沒什麼啦。不行就換我啊,影七不行我也好看的啊,你看我大眼睛雙眼皮兒,我自己都喜歡我自己。”
“一派胡言。”影四冷著臉把卷宗扔回影五懷里,訓道,“燒了,別留痕跡。”
“好嘞。”
“檢點言行,別給王府惹麻煩。”
“是是是,說著玩的,當什麼真啊,我哪能給咱家親主子惹禍是吧。”影五上下拋著手里的卷宗,嬉皮笑臉皮了兩句,“再說了,我再惹事也趕不上咱們家世子爺啊。”
影四輕嘆口氣。
這倒是真的。
兩人帶著抬賞賜的幾個小廝乘馬車回了越州。
書房里,李苑捧著鎏金碧玉的茶碗聽著影四回稟:
“影七在影宮里各項考核都是甲等,十分優秀。”
“輕功頗佳,考核他的掌事在輕功一欄特別勾畫贊賞。”
影四按著這批新影衛的出挨個稟報:“已經查了影七出,之前丞相送到王府賀壽的禮品里,有幾個隨送的侍衛,影七正是其中之一。”
影四為王府影衛長,亦是格使然,一言一行完全按影衛訓條上的刻板規矩行事,晨昏定省毫厘不差,進王府數年來未有行差踏錯之,為人暴躁冷漠,從不曾有毫諂之舉,對手下影衛的評價也公正客觀,從不埋沒他人長,亦不包容他人缺點,能在影四口中聽到的必然沒有半虛假。
“他是嚴意的手下?”李苑眉頭微挑,稍不悅。
幾年前丞相府擺的鴻門宴險些讓李苑把命代在那兒,嚴丞相的名字在齊王府是諱詞,誰提了他,必然惹李苑十二分不快。
影四繼續稟報:“影宮掌事未查到的東西還有不,有人在替他刻意瞞。他出生在海那邊的一個富庶人家,在海有些權勢,時曾是輕功大師江霓門下首席弟子,十二歲時遭了家變,父母在山中遇了泥石喪生,親戚有在海太守府上當差的,辦錯了事被打死,他就被接到海太守府上做仆人抵債,后來被送到了丞相府當差。”
提起海太守,是個墻頭草隨風倒的貨,李苑也沒什麼好,但他們家的仆人倒是不錯,心腸好。
“江霓?”李苑挑眉訝異道,“踏雁,江霓?”
影四點頭。
那是一代宗師,霓為兮風為馬,曾踏雁追風三千里,佩劍照影,行人間正道,騎鴻雁采暮霞而歌。
出富庶人家,又拜名師,難怪眉眼里有些傲氣。
“又是嚴丞相,一把老骨頭了怎麼天天盯著王府不放,清明給他供的壽桃我都準備好了。”李苑用指尖撥著杯中茶葉,挑眉問他,“江夫人門下弟子不多,那可皆是正人君子啊。”
言下之意便是,能江夫人門下首席弟子,影七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誰在給影七瞞份?”李苑問。
影四道:“排查眾人,屬下以為正是他師父江夫人,江夫人很寵這個弟子,大概不希影七被仇家找麻煩。”
其實這時影四已經看出殿下臉不善,可該說的還是得說。
“當時屬下也留意過他。像隨隊湊數的,不像細。但或許是因他當時年,看不出端倪,謹防萬一,還請殿下尋個由頭,發落了他。”
李苑子前傾,顯得對這事興趣:“發落先不急,給我說說。”
影四便有條不紊從頭講述。
“三年前,我送了一批年進影宮,他那時十四歲,您理應見過他。”
三年前,丞相與齊王已不睦多時,但齊王誕辰,丞相也難免為了惜天子面,送來一批賀壽的禮品。
丞相闊綽,即便二人深仇大恨,送出手的玩意面子上也忒過得去,除了陣勢浩大的幾箱俗,惹眼的是駢駕馬車載的百卷經書,盡是開了的孤本。
這禮尚往來倒送到了王爺心坎兒里,所以后邊一隊隨禮附送的侍衛進府時,王爺本就稀疏的須發沒被氣得掉的太干凈。
送侍衛,就是明面著往齊王府上塞眼線,當今圣上又格外倚重丞相,礙于皇室王族風度,老王爺沒發作,心里憋著火兒,壽宴一結束,立刻就揮手把這群侍衛送進影宮,讓他們自生自滅,死在里面算你丞相府的侍衛命,廢。
李苑當時也在壽宴上,出于好奇,還跟著他父王去看了一眼。
當時老王爺不愉快,道了句:“嚴丞相欺人太甚。”便拂袖走了。
李苑樂得這差事,躬一笑:“孩兒替父王辦妥就是,父王放寬心。”
當時正值酷暑時節,這隊侍衛是從京城一路護送著丞相的禮品過來的,風塵仆仆,疲憊炎熱,在影宮門前大汗淋漓地站一排,一個一個都蒙著面,只出一雙眼睛。
影七當時就在這隊伍里,出的一寸年人獨有的細白皮,一雙眼睛冷淡無神,額頭滲著細汗。
因為年紀小子細,他有些中暑了。
腰上劍帶掛的一對青蛇劍顯得格外沉重,得影七腳下發。
李苑在這兩排侍衛里徘徊審視,角帶著一戲謔笑意,后婢給李苑打著避幕簾,托著一盤冰塊用蠶綾羅小扇輕輕扇風,好生伺候著自家世子爺。
其實李苑就是想找個長得俊俏的,帶回去玩——他胡作非為慣了,普天之下皆玩。
從前年時,在宮里跟幾位皇子鬧得歡實,李苑就是帶頭使壞的主兒。既是家里獨子,自如眾星捧月般長大,先生夸贊說聰明絕頂膽識過人,只是太過頑劣,桀驁不馴,要略加提點,誰知,第二日這李苑就燒了先生的藏書閣,名其曰:“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齊王爺無可奈何,卻仍舊改不了溺自己家孩子,罰了幾日閉,出來了仍舊鬧騰。
六歲時找了劍師傅教他,不到一年,李苑覺得無聊,把整個劍閣的劍都撅著玩了,跟幾個皇子串通一氣,把師傅揍了個鼻青臉腫,嚇得師傅連連告罪:“殿下天資過人,教不得教不得。”
待到親王分封,李苑跟著他爹來了越州,十五六歲,稍微穩重了那麼一丁點——實則是老王爺收了影四,唯一一個能管得住他的影衛。
李苑老實了不。
因為學會了逛窯子。
李苑剛到越州,三日神速結識了所有富家子弟,以作則詮釋了一把何為以類聚、蛇鼠一窩,帶著諸位狐朋狗友窮奢極,有李苑的地方就有烏煙瘴氣。
他是世子,越州的小霸王,別說只是帶個人回去玩,就是殺人放火找樂子,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李苑走到一位材恰好的侍衛邊,著下打量了一會兒,覺得還不錯。
一般眼睛好看的年,長得都不錯,不說別,單說越臨洵三州,李苑是縱橫勾欄好幾載,賞花都賞出經驗來了。
“幾歲了?哪兒的人啊?”李苑翹著一邊角問他。
被世子點著的那人老實回答:“回、回回回殿下,二二二十五,老家淮、淮。”
居然只是個子小,都二十五了!還結!李苑開了花兒的臉立馬謝了,不,不要。
連摘下面巾看一眼臉都欠奉,繞過那人去瞧別的。
可惜這幫侍衛不是太壯就是太黑,看出來的一雙眼睛就知道沒胃口,李苑越逛越沒耐心,到了后邊便只是走馬觀花地看一眼。
當時影七就站在隊伍最尾,李苑走過影七邊時,邊婢扇著的涼風吹到影七臉上,他本就中了暑氣,涼風拂面舒爽得,忽然眼前一黑,子一倒了下去。
李苑溜達著走神兒,邊人倒過來他便下意識手扶,影七又瘦又輕,李苑以為自己扶了一片羽。
他調笑道:“站穩了,現在就,可沒法兒活著出來啊。”
影七借著李苑的手緩了一下,眼前黑暗褪去時才猛然清醒,僵得不知道怎麼辦,趕站直了,垂著眼瞼不敢抬頭。
李苑瞧見了這年低垂眨的眼睫,很濃很長,像晨曦時巍巍抖開水的蟲翼。李苑好奇地歪頭想看清他的模樣,合上折扇,拿紺碧扇骨輕輕托起影七下頦。
這時,影四已提著鞭子過來,李苑最煩被影四說教,尚未看清影七容貌便扔下了人,裝沒事兒人似的溜達出去了。
李苑只是隨手一扶,卻不知影七當時僵愣住,一直癡癡地著那道雪青的俊逸背影離開,眼神迷茫,雀躍,甚至連表都變得安詳,備安。
他有些失,又有些慶幸。其實希世子殿下注意到自己,又不想在自己無長技,一無所有時被帶走。
他不是被強迫送來做眼線的,他懇求了丞相府的管家很久,才爭取到了來齊王府的機會。
影四見了李苑,冷漠道:“殿下來此所為何事?”
李苑搖著折扇,紺碧的扇骨泛著點點金星,瞥了影四一眼,冷笑道:“我做什麼事,還用得著跟你稟報一聲?”
影四道:“屬下不敢。但屬下要向王爺稟報一聲。”
李苑:“......”
影五湊過去小聲道:“殿下是不是想找個年啊,我我我我,我給您找去!洵州這邊新開了一家花樓,里面小花魁可帶勁了真的!殿下您啥時候要吩咐一聲我去給您綁來啊!”
說著,這便開始擼袖子準備去綁人。
李苑繃的臉又笑了:“還是影五最心。”
作者有話說
謝打賞謝海星凰蛋!每天寫文都很高興!
話說李苑并不是留的那種渣人哈哈哈后邊會說清滴不要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