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氣氛仿佛就隨著梅嵐這一番介紹而變得有些僵起來。

而梅盈卻好似沒有聽見這番說法一般，上前去將梅舒攙住。

「咱們剛帶著平瑤繞著這梅園逛了一圈，這會兒正要出府去春林齋，你就隨我們一道，出去走走。」

說著便牽著梅舒一道往外走去，同行的幾個姑娘臉上才緩了幾分。

梅家的兒眾多，大房裡面三個，二房裡面兩個，今日加上俞景侯府的千金薛平瑤，便是六個姿容各異的姑娘著鮮從梅林走出。

而在圓拱門外等候多時的男子，卻在第一時間瞧見了這幅如畫般的景。

「哥哥好準時，我你在梅園門口等著我，這不提早一步出來了，還想著人去通知你呢。」薛平瑤見了自家哥哥又是另一番態度，極是親昵的去了他旁。

幾個姑娘朝對方見禮，梅舒站在最邊上，約猜到了他就是方才那人。

雖低著頭，可薛慎文卻還是看見了，他的臉上便不自地出幾分驚喜的神。

方才他還想著有著那樣背影的子也不知是誰家的，這會兒這麼快就見到了，豈料對方比他想的還要姣麗人。

白勝雪，殷若梅，尤其是那雙眸子便好似天上的星辰投在水中，璨然且漾著漣漪，是他見過最為的子，他這時只能覺自己耳忽然熱了幾分，雖低著頭，卻又好似在用餘看著自己，這種聯想讓他不免心跳加速起來。

薛平瑤道：「哥哥待會兒將我們送出府，之後便自己騎馬回去侯府可好？」

薛慎文回過神來，道：「自然是好的……」

他一面說著，一面目仍舊忍不住往梅舒的方向傾斜去。

梅盈察覺了便道：「想來世子爺還不曾進這梅園去逛過。」

薛慎文道：「是不曾來過，卻也不知這裡會是這樣的景……待下次有了合適的機會，我必不能錯失良機。」

他說話帶著幾分抬舉的意味，幾個姑娘都掩笑了，但也不好站在此地說太久的話，便又一道往車馬走去。

薛慎文臨去時，便問道：「方才那些姑娘可都是梅家的姑娘？」

薛平瑤掃了他一眼，道：「哥哥好端端問起這事做什麼，自然都是梅家的姑娘，莫不是哥哥相中了哪個？」

薛慎文極是高興，只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還有事便先去了。」

他說著便牽了匹馬走了。

薛平瑤奇怪地回了馬車裡去，將四下裡的姑娘都掃了過去，最後目便落在了梅舒上。

的臉頓時變得有幾分古怪。

「方才都不曾留意，三姑娘的頭上不知何時竟簪了一枝梅花呢？」

一說，梅盈一扭頭便瞧見了。

梅舒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方才為了避開那個男子，急著便將梅枝折斷了。

然而卻不曾想還留了一截在頭上。

那小小紅梅，愈發襯得眉目如畫，梅家姑娘都習慣這幅漂亮模樣，便也沒怎麼留意，但薛平瑤第一次見，難免就多打量了幾眼。

然而梅舒聽了這話也僅是抬手將那梅花摘了，在手裡，亦不言語。

梅盈笑說：「我這妹妹生的最是好看，不打扮便已經很招人喜歡了，打扮起來，怕是沒有幾個能不注意到的。」

梅嵐便掩一笑道：「那是，方才姐姐是沒有聽到，世子爺說咱們梅府的梅花好看呢。」

說了這話，倒像是暗示什麼，眾人這才想起方才那位年輕的小世子目頻頻往梅林的方向掃去，但梅舒站在邊上，實則也在他的視線範圍之。

難道這堂堂俞景侯家的世子從小到大竟然沒有看過梅花，臨了了便突然相中了們梅府的梅花？

這樣想著，們心中的猜測便與第一眼看到梅舒頭上梅花的薛平瑤想法都一致了。

也難怪那位方才忽然反常了，們險些就忘了這個小姑娘生得有多勾人了。

梅盈矜持地了帕子，又瞪了梅嵐一眼，道：「人家一句客套話你都當真了，你平瑤姐姐方才還誇你機靈，我瞧你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梅嵐頓時窘迫了幾分，搖著對方手臂，「你怎好拆我臺，我哪裡就不機靈了？」

幾人圍著又是一頓笑鬧，頓時便避開了這個尷尬的話題。

梅舒便坐在角落裡，面上是低頭看梅花的模樣，實則暗地裡是默默地鬆了口氣。

從剛才薛平瑤說到梅花的時候，的心肝就忍不住懸了起來。

然而卻只能做出低眉順眼的樣子來，多也是因為有過那樣一段多說多錯的經歷。

深知這種時候只要什麼都不說，哪怕們心裡再怎麼想，隻沒有的應答，旁的人想要捉難都是極難。

自然知道自己不歡迎，那些懂事的、不懂事的，笑著的、冷著的，其實都不喜歡。

可卻不能肆意的回避。

已經回避了一整年，鄭氏怕因此落得個「不善待庶」的名聲對已經很是不滿了，因而當下，出門來，也是人知道這梅府還有一個梅三姑娘。

也不知怎地，薛平瑤忽然覺得眉心微跳，本已經從梅舒上挪開的視線，又忍不住挪回了對方上。

「待會兒到了那春林齋，不知三姑娘詩詞歌賦裡面，擅長的是哪一樣？」笑著又開了個話頭。

梅舒像是反應遲鈍了一般，後知後覺地抬起那雙漆黑的眸子來，那的微微張開了一些，卻只是冒出來一個茫然至極的「啊」。

「我姨娘說，子無才便是德。」似怯般，語氣也愈發微弱了。

別說薛平瑤驚了，就連梅府的幾個姑娘都被的話給驚住了。

這梅舒六年前才來到梅府，們那時候都不喜歡同一，也就這幾年關係才緩和下來，然而們卻怎麼都沒曾想對方竟是個目不識丁的花瓶？

梅府的姑娘們頓時……笑了。

低低的笑聲，夾雜著幾分不明顯的嘲意與自得，終於，們意識到這個被們刻意客氣而冷落的子，不過是個空肚子花瓶而已。

那種空有皮囊的貌，也許就是上天可憐了，才補償了。

要知道，貌如筠郡主有那般顯赫的家世，或是才華洋溢如首輔之那樣份貴重，只有那樣份的貴所擁有的貌才是錦上添花 ，而作為庶的梅舒這輩子即便是再，也是永遠無出頭之日的可憐人而已。

退一萬步講，但凡上得了檯面的人家，都不會娶個不認得字的妻室，不然了家門，連個帳本子都看不懂，更別指來執掌中饋了。

這廂鄭氏坐在家裡攬鏡自照覺得臉暗黃了幾分，便拿起脂盒子又補了些，心似乎很好。

也不知怎地，梅家那幾個姑娘回來說笑時候，說到梅舒目不識丁的事便傳到了梅正廷耳朵裡去了。

他進屋來見鄭氏還有閒暇心思描眉畫臉的，頗有些不滿。

「你平日裡在府中是怎麼教兒的，雖是個庶，但如何能不大字不識得一個，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鄭氏見他回來，忙合上了那胭脂蓋子，起一面替他更，一面恭敬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到底是個弱的孩子，又不是我親生的，我又豈敢迫了，記恨我？

況且來到咱們府裡的時候，十歲的姑娘子基本都了型，又乖巧，我疼都來不及，又怎能為難呢？」

梅正廷聞言只是沉了臉。

待他去書房時，便人安排了一個教習嬤嬤送去木樨閣那裡。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嬤嬤送過去沒有多久，就被木樨閣給打發回來了。

梅正廷皺著眉便親自過去了一趟。

彼時梅舒像是料到了他會來一般，連茶水都已經備好了。

「我聽聞你將我送來的教習嬤嬤給回絕了，怎麼，你還不想學習認字？」梅正廷說道。

梅舒隻低著頭似畏懼他一般，小聲道：「姨娘說，子無才便是德。」

梅正廷正要斥責，便又聽忽然地喚了自己一聲「父親」。

梅正廷晴不定地看著，便聽道：「姨娘說，您不喜歡孩子太張揚，是以這也是的願，父親當時不是也……答應了嗎？」

也不知話中哪些字眼刺激到了對方。

梅正廷肚子裡的話一下子就全都煙消雲散，剩下的一些也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他原先有很多的話要說，但不知怎地，對著這樣的梅舒偏偏又說不出了。

他在屋裡來回踱步，想自己十六年前沒曾對盡責過，六年前了他家門他亦是因為尷尬而疏遠。

忽然跑來管，竟有種十分彆扭的覺。

好像這個孩兒同他之間除了口頭上的父關係，旁的也沒有了。

然而真正令他說不出話來的，便是這句「子無才便是德」。

這是他當年親口對那王氏說過的話。

他的臉愈發窘迫，也不知王氏對著小姑娘說過什麼，令他愈發不好開口了。

「罷了。」他甩了甩袖子，掃過那張豔人的臉，心中又是一歎，「隨你吧。」

梅舒等他走了，這才緩緩坐下。

碧芙見人走了，擔憂地看著梅舒，忍了又忍，終究沒能忍住問道：「姑娘為何要假裝自己不認識字？」

梅舒抱著那熱騰騰的茶水，臉上茫然的神都氤氳在了水汽背後。

「姨娘說，我之所以不那麼聰明還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不認識字。」

碧芙想到王氏的死，頓時又緘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