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大壽，三十六座州城進貢黃金三百萬兩，白銀兩千萬兩，各紅玉珊瑚、白玉琉璃、夜明珠等等寶不計其數，是一場壽宴的記錄就有掌厚，遑論這麽多年都延續傳統。

各地巡啟奏聖上哪裏有荒，不經核實大筆一揮就撥出國庫一半的糧食。

凡臨節慶日，統統大赦天下，稅賦減半。

一年一次小登科，四年一次大登科，朝堂員俸祿厚，每年又是巨大一筆開支。

太監最後拖來整個木箱，說：“這是一份奏折。”

“一箱是一份？”

付六翻開，是謝宇的字跡，言辭激烈，痛斥當朝昏庸，列舉哪裏商勾結，提出了大量改革的建議。最末是先帝批複，簡單四個字：

“秉承舊製。”

看年份，是謝宇在禮部做侍郎的時期，他也曾經熱過。

“大梁的終末，不過是一場自我麻醉的夢，”謝宇不知何時進來，坐在付六邊，向木箱子投去眷的眼神，“朝中武將始終被打，自你帶走三萬風雲鐵騎，便聚集一塊兒要反，我不過是順應了他們的意思，能坐上皇位，承蒙眾人賞識。”

付六對此的回應，是一腳踹翻木箱，嘩啦啦的響，散了一地奏折：

“騙子！你自己想做皇帝還找這麽多借口！大梁怎麽樣都是大梁的事，你有什麽資格更換國號？你知道我帶去山海關的旗幟是親手製，‘梁’字是我一針一線的，傾注了我全部的心，最終我親手折斷了旗幟。你憑什麽……你憑什麽！”

打開手中的酒壺，一滴不剩倒在奏折上，又要去牆角拿蠟燭。

謝宇反應過來，手攔住付六：

“憑我是長房太子！”

此言一出，世界都安靜了。

“……你，你別侮辱先帝。”付六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麽。

謝宇是十六中舉進的禮部，庶民之子，怎麽突然……

謝宇鬆開了手，沉悶道：“夠了，這些與你無關。早早休息，明日我替你踐行。”

付六剛以為自己弄懂了謝宇，現在他又陷撲朔迷離的大霧之中。

“這麽著急？”

付六努力做出玩笑的口吻，想恢複桃花園中閑適的氛圍。

徒勞的嚐試。

酒醒了，什麽都剩不下。

第二日，謝宇著黃袍頭戴珠冠，像是迎接歸城那樣隆重。

開壇祭祀，宰三牲，一樣不。

付六恍惚，以為是五年前魏長風送行的那段回憶往複。

城外有一萬兵等著付六，這已經是謝宇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不能讓城池顯得太空。

謝宇一不茍的念祭天地文，怎麽看都有些漫不經心。

最後一步是謝宇遞軍令，付六下跪接旨。

做過那麽多努力，始終要跪這個男人。

付六心苦笑，膝蓋一正要下跪，遠隆隆的馬蹄聲漸近。

近了、近了、近了，付六見到那麵旗幟，眼淚淌了下來。

親手過一麵大梁的旗幟帶去山海關，親手折斷了旗桿。

現在旗幟在風中肆意飄揚，那人扛著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