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範，貓著腰，左手拋球，右手甩拍一拉，球就打著漂亮的旋兒擊到了網那邊，胡添力接是接到了，但球直接就出了界。

龐倩心裏說一聲“好帥”，答答地著謝益。

“看清了嗎，這是很簡單的一種發球，但是球會轉，對方就吃你的球，會接不到。”他又為龐倩示範了幾次，然後龐倩來試試。龐倩大著膽子學著謝益的樣子發球，右手一拉拍子，球是轉出去了，但直接就飛走了。

幾個生在邊上嗤嗤地笑，龐倩知道自己很丟臉，謝益卻什麽都沒有說，小跑著去撿來球，挑著眉對邊上的邱麗娜說：“笑什麽，螃蟹第一個球就會轉了，很有天賦好不好。”

他把球給龐倩後，右手很自然地抓住了龐倩拿球拍的右手，說：“你拋球，仔細看我做。”

龐倩心髒砰砰跳，左手把球拋了起來，謝益抓著的手腕揮拍拉球，清脆的一聲響，球就旋轉著過了界，胡添力又一次沒有接到球，氣鼓鼓地去撿球了。

謝益鬆開了手，笑著問：“記住了嗎，就是那樣子用力，用巧勁。”

龐倩“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腕上似乎還留著謝益手掌的溫度，暖暖的，暖的的臉都發燙了。

打完球，幾個人一汗地往教室走，謝益不聲地走在龐倩邊，低聲和聊起天來：“螃蟹，你和顧銘夕怎麽了？為什麽這個學期，你都不和他說話了？”

龐倩心裏一驚，謝益說的沒錯，和顧銘夕的確很久沒有說話了。

從小到大，他們一直在一起，而這幾個月，他們雖然依舊是鄰居，依舊在同一個教室裏上課，但龐倩總覺得，他們已經分離很久很久了。

甚至都沒有在出門上學時偶遇過顧銘夕，調整過自己的出門時間，從7點到7點半，但不管怎麽調整，都沒有到過顧銘夕。而當到了學校後，過十分鍾，顧銘夕就會走進教室。

後來，龐倩反應過來，顧銘夕是故意在走了以後，才出的門。

龐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謝益的話，想了半天才扯了個理由：“因為班裏那些無聊的男生總是說我和顧銘夕，好煩的。”

謝益有點驚訝，問：“就因為這個？”

龐倩默默點頭。

謝益到難以置信：“我聽簡哲說，你和顧銘夕從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你就因為這個而不理他了？”

龐倩：“……”

“這樣不大好吧，你舍得？”謝益一邊走，一邊用球拍顛著球，他很厲害，白的小球始終在球拍上蹦蹦跳跳。他抬起頭，漫不經心地往一個方向了一眼，有些懶洋洋地對龐倩說，“螃蟹，你知道嗎，顧銘夕剛才一直在看我們打球呢。”

龐倩心裏被重重地一撞，猛地抬頭向三樓那扇窗去，窗邊的年沒來得及移開視線，幹脆也不躲了，目平靜地注視著龐倩。

龐倩卻心虛地別開了頭。

在心深，不舍，且後悔。

龐倩不知道自己和顧銘夕為什麽會搞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實在找不到機會、也想不出方法去修補他們的友誼。在學校裏，不好意思去找顧銘夕說話，在上下學路上，他又躲著。最關鍵是，現在的龐倩看起來過得很快樂，先不管績如何，結識了好幾個新朋友，周末時也會有同學約一起出去玩了。

這些快樂是顧銘夕無法帶給的。龐倩有時候會想，也許和顧銘夕的關係隻能依靠同桌來維係，當他們坐在一個教室對角線的兩端，就預示著他們會慢慢離開彼此的世界。

龐倩和顧銘夕唯一的一次說話，是在五月初的一個周日下午。

那天，龐倩咬著棒棒糖打開家門時，對麵502的門也剛剛打開，門後的年看到後愣了一下，原本想要走出來的，一下子就站住了。

龐倩看了他一會兒，扯開角和他打招呼：“嗨，顧銘夕。”

“啊。”他低低地應了一聲，還是走了出來。

他肩上背著一塊畫板，還有一個帆布的雙肩包，龐倩和他一起下樓，問：“你去哪兒？”

“去學畫。”他說得很簡單，走到二樓時，忍不住回頭問，“你呢，你去哪兒？”

龐倩眨眨眼睛，說：“和王婷婷去新華書店。”

“哦，是去買數學老師說的那本題庫嗎？”

“嗯。”

“你幫我帶一本，行麽？”顧銘夕說，“我都沒時間去。”

“行。”

“錢……我現在給你？”他在樓梯上站定，說，“在我包裏，你要麽自己掏一下。”

“下次再給我好了。”

“也行。”

走出樓道，兩個人一起往車棚走，顧銘夕抿了抿，說：“期末考又要年級調整了，上回調了4個人，這回不知道要調幾個。”

龐倩：“……”

“龐……倩。”他看著，很認真地說，“你再多努力一下吧，別貪玩了，盡量維持在班級前25名，以後學了理化學會更難，要是按現在的績，你將來考高中會沒把握的。”

龐倩突然就有些氣惱了，眉一挑，大聲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努力啊！你憑什麽說我貪玩啊！我也想考前25名呢，又不是隨我說了算的！顧銘夕，你好煩！我知道你是第一！你很厲害！但請你不要來管我好嗎！”

說完，龐倩把小包往車兜裏一丟，上車一蹬就走。覺得現在的顧銘夕越來越不可，越來越好為人師了。第一名很了不起嗎？謝益績也很好啊，但他從來不會和別的同學講什麽考試啊、升學啊、名次啊之類的話題。顧銘夕怎麽會變得這麽煩！才初一呢，他幹嗎老要想到兩年後的事啊！真沒勁！

這以後，龐倩和顧銘夕的關係又降到了冰點，幫他買來了那本題庫，但並沒有親手給他，而是托李涵轉給他。

五月下旬時，金屬材料公司在城西的新廠房已經開始施工了，顧國祥因此出了趟差，去北京的兄弟單位做考察，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

家裏隻剩下了李涵和顧銘夕，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著，卻在一天晚上陡生波折。

那天晚飯後，龐倩在自己房裏做作業，金華在洗碗，龐水生則在看新聞。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接著就響起了巨大的敲門聲，還夾著顧銘夕驚恐的聲音：“叔叔阿姨！叔叔阿姨開開門！！救命啊！叔叔！開開門！！救命啊，救救我媽媽——”

金華趕去開門，龐水生和龐倩也都從房裏跑了出來，門一打開，顧銘夕的樣子讓他們都嚇了一跳。他赤著腳，臉慘白，神慌張，白襯衫、灰子上滿是鮮紅的。

龐水生第一時間衝去了顧銘夕家，在洗手間的地上發現了昏迷的李涵，流了很多很多，浸得子都了。龐水生冷靜了一下，吩咐金華趕打120，又讓龐倩去拿大浴巾，裹在李涵上為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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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夕一直站在洗手間門口，張地看著這一切，龐倩走到他邊，手去拉了拉他的袖，他子一抖，轉頭看，眼神一片茫然。

120來得很及時，龐水生隨車送李涵去醫院，金華稍微收拾了一下，帶著兩個孩子打車跟了過去。

李涵在做手時，龐水生輾轉地聯係到在北京的顧國祥，顧國祥心急如焚，定下了晚上10點多的機票，說立刻回來。

顧國祥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淩晨3點，金華守著手後的李涵，龐水生照顧著顧銘夕，連著龐倩也在醫院裏熬夜。

看到風塵仆仆跑來的顧國祥，龐水生立刻迎了過去，顧國祥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阿涵怎麽了？”

龐水生拍拍他的肩，說：“國祥，你先冷靜一下，阿涵沒有生命危險，是……意外流產了。”

顧國祥震驚極了：“阿涵懷孕了？！”

“你不知道？”龐水生有點尷尬，“也許自己都不知道，或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龐水生陪著顧國祥來到顧銘夕邊，顧銘夕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服上的跡已經幹，變了可怖的暗紅，他抬頭看到自己的父親，立刻站了起來。

“爸爸。”

他的聲音幹的，沙啞得厲害。龐倩本來已經困得在椅子上睡著了，此時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看到顧國祥站在顧銘夕麵前，冷靜地問：“銘夕，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顧銘夕輕輕地搖了搖頭，開始說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放學回家後，我和媽媽吃了飯。然後，我們去超市買了些東西，我的料沒有了，明天上課要用，媽媽說就當飯後散步。東西買回來以後，媽媽說肚子有點不舒服，就去上廁所，結果一進去，就摔倒了。我跑過去看，……流了很多，說肚子疼……我……我沒辦法把扶起來，就去找龐叔叔了。”

顧國祥沉了一下，問：“你和媽媽去超市除了買料，另外還買了什麽？”

“買了作業本、圓珠筆，還有衛生紙、洗發水，還有……”顧銘夕很仔細地回憶著，“還有米，媽媽買了一袋米，說家裏米快吃完了。”

龐水生的麵凝重起來，顧國祥的聲音已經有些唞了，問：“米，是多斤的？”

“大概……是10斤。”顧銘夕注視著父親的眼睛，“爸爸……”

“好了，別說了。”顧國祥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媽媽從超市，一直提著那10斤米，還有其他東西，一路走回來？”

顧銘夕點了點頭。

顧國祥突然淒慘地笑了起來，子都晃了一下，龐水生急忙扶住了他，他手了自己的眉心，說：“水生，你瞧，你瞧！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龐倩其實不懂顧國祥問的那些問題和李涵生病有什麽關係，但是知道顧國祥說的最後那句話，是在諷刺顧銘夕。

顯然，顧銘夕也知道，但是他和龐倩一樣迷茫。他低著頭站在那裏，眼神裏有些不知所措，臉很差很差。他的衫淩，上麵跡斑駁，襯衫的短袖空空地懸在邊，子微微地發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