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出微笑，似乎一點兒也沒因為之前的事而生氣：“你想吃什麽，我都請你吃。今天放績，你進步了那麽多，算我獎勵你……”

他不提這個話題還好，一提到這個話題，龐倩的心裏立刻湧上了一大堆複雜的緒。大聲地打斷他：“誰要你獎勵！誰要你獎勵啊！你那麽想吃你自己去吃啊！你可是考了年級第一呢！最該獎勵的是你自己才對！我可沒資格沾你的！”

顧銘夕被夾槍帶棒的一番話說得雲裏霧裏，吶吶地了一聲：“龐龐……”

他很無辜，一雙眼睛純淨得近乎明，龐倩知道自己過分了，但是心裏實在委屈，又沒有人可以傾訴，隻得把氣都撒在了顧銘夕上。

認準了他不會生氣，其實曹老師有一點說的對，總是欺負他。

眼淚又要不爭氣地流出來了，龐倩咬牙甩頭，“哼”了一聲，趁著還沒在顧銘夕麵前哭出來，加快速度向前騎去。

每一次，和他拌吵架，總是用這一招來對付他。知道顧銘夕追不了，他要是把車騎快，會很難剎車，容易摔跤。事實上，這一個學期以來，他的確在路上摔過跤，但是他都沒有告訴爸爸媽媽，隻是龐倩去路邊藥店買個創可，幫他在摔破了的皮上。

********

考試結束，學生們可以在家休息兩天，龐倩不用再去顧銘夕家做作業了，心裏很鬱悶，每天都待在家裏看電視、看漫畫。顧銘夕來找過，卻躲在房裏不肯見他，顧銘夕在客廳等了半個小時，最後無奈地回了家。

龐倩知道自己很無理取鬧，顧銘夕並沒有做錯什麽，相反，他還幫了許多，要不是因為他，的績也不會上升那麽多。

但是，也正是因為他！龐倩被人傳謠言，不到新朋友，還被老師認為抄他的作業，看他的試卷！曹老師居然還說利用他！最令龐倩不能忍的是，直到這時候才知道，能進到源飛中學的快班，竟是因為是顧銘夕六年的同桌！

真是諷刺啊，趴在床上生氣地想，在同學們眼裏，是顧銘夕的“朋友”。而在老師們的眼裏，大概算是顧銘夕的保姆吧！

寒假前最後一次去學校拿績報告單，龐倩沒有和顧銘夕一起去，也不管他是怎麽去的學校，總之，暫時不想和他說話。

起初，顧銘夕一點兒也不明白龐倩為什麽生氣，直到他和劉翰林一起去上廁所，劉翰林帶點抱怨地說：“顧銘夕，你以後考試別讓螃蟹看了，分數考那麽高，對其他人太不公平了。”顧銘夕才知道，龐倩到底遭遇了什麽。

臨放學的時候，他本想和龐倩說說話，卻被曹老師去辦公室。臨去前，他對正在整理書包的龐倩說：“龐龐，你等我一下，等會兒一起走。”

龐倩低著頭，撅著，沒理他。

在辦公室裏，麵對曹老師滔滔不絕的教誨，顧銘夕終於完整地知道了“事實真相”，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說：“曹老師，我向你保證，龐倩考試時沒有看我，一點兒都沒有！的績全是自己考出來的！”

曹老師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說：“顧銘夕，你不用幫說話，我知道在生活中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但是你這樣袒護並不是幫你知道嗎，你這是害了龐倩！你說這是龐倩自己考出來的？你我怎麽相信啊，才兩個月，英語數學能從60多升到90分？要是請了家教，或是來問問老師問題也就算了，但是沒有啊，一次都沒有！”

顧銘夕有些著急地聳了聳肩，說：“不是的，其實龐倩每天……”

“好啦，別說了。”曹老師站了起來，小心地拍了拍顧銘夕的肩。對於一個年輕的班主任來說，班裏有個殘疾學生肯定令多心一些。對著顧銘夕，表現得很親切，實際上卻是有點疏離的，就像拍肩這種上的接，甚至有點兒害怕，平時是盡量避免的。

繼續說，“顧銘夕，你不要多想，老師就是和你說一下，你自己績好，也不能這樣無原則地幫同學作弊。就算以後你換了同桌，你也要堅持自己的底線，知道麽？”

顧銘夕捕捉到了曹老師話語裏的重點，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問：“換同桌？”

曹老師點頭：“嗯，龐倩和我通過了，下學期開學後，就不和你同桌了，到時老師會幫你安排一下，挑一個學習好的……”

話沒說完，顧銘夕已經扭頭跑了，曹老師追到辦公室門口，隻看到那個年在走廊上跑得飛快，他空的袖在兩邊劇烈地舞著，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顧銘夕跑到教室時，龐倩已經不在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書包，一時間卻無法很好地將書包背到肩上，他幹脆彎下腰，用咬起書包頂部的拉環，一路咬著下樓，往車棚跑去。

書包很重，他咬得牙都有點疼了，卻一直堅持著。等到了車棚，他四下一看，稀稀拉拉的幾輛車，早就沒了龐倩的影。

顧銘夕突然就有點卸力，牙關一鬆，書包就掉到了地上，“砰”的一聲響。

他獨自一人站在車棚裏重重地氣，很久很久，久到車棚裏人來人往，最後隻剩下他那輛特別的自行車。顧銘夕盯著自己的車子發了會呆，做了個深呼吸後，終於彎腰咬起書包，騎車回家。

********

這天晚上，龐水生去學校開家長會了。龐倩躲在房裏看漫畫，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龐倩聽到媽媽去開門的聲音，然後就聽到了顧銘夕的說話聲，一會兒後，金華開了的房門：“倩倩，銘夕來找你了。”

龐倩從床上坐了起來，顧銘夕已經走進了的房間，他似乎剛洗過澡，頭發漉漉的，上穿著一件煙灰的加絨運外套，背後還帶著個又又厚的帽子，就算兩個袖子空空地垂掛著，還是顯得他整個人清爽又可。

隻是，他的神微微有些拘束，金華把門帶上了，顧銘夕一直站在門邊，龐倩看了他一眼後，又趴回了床上，繼續看漫畫。

顧銘夕走到的寫字臺前，坐在了椅子上，龐倩不理他，他也就不，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

龐倩也真是厲害，邊上坐了這麽個大活人，還能安心地看漫畫，顧銘夕端端正正地坐了10分鍾後，終於忍不住，抬腳到的床上，腳趾撥了撥那幾本攤開的漫畫，問：“你在看什麽……”

“啪！”龐倩毫不客氣地打了下他的腳背，顧銘夕連忙把腳放下了地，龐倩瞪著他說，“別把你的臭腳放我床上！”

“……”顧銘夕臉有些微的變化，低聲說，“我腳幹淨的，我洗過澡了。”○思○兔○在○線○閱○讀○

“洗過澡也不行！”龐倩板著臉坐了起來，把漫畫丟到一邊，問：“你找我幹嗎？”

顧銘夕看了一會兒，說：“我媽媽今晚去開家長會，我讓和曹老師說，這兩個月你一直都和我一起做作業，你不懂的題，我會講給你聽。我下午已經對曹老師說過了，但是不信，所以我讓我媽媽去說，如果還是不信，就讓我媽媽找你爸爸去說。總之……我一定會讓曹老師相信，你的績都是自己考出來的，這些日子，你很努力，不可以冤枉你。”

顧銘夕正在變聲期，聲音略微沙啞，並不太好聽。但是他的語氣是那麽溫、平靜，說話時，一雙眼睛一直盯著龐倩，眼神裏沒有毫的波瀾。

龐倩低著頭，兩隻手在床單上絞啊絞，久久沒有說話。

顧銘夕等了一會兒，抿了抿，鼓足勇氣開了口：“所以……龐龐，你別換座位了，好不好？”

第14章他的改變

安靜的房間裏，龐倩看著顧銘夕的眼睛，突然想，這些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竟讓和顧銘夕變得難以分離？

最開始，他們一起去上學，龐水生關照了龐倩一遍又一遍：“倩倩，你是銘夕的妹妹，銘夕沒有胳膊，如果有別的同學欺負他，你就要去告訴老師，回來還要告訴爸爸。最重要的是，銘夕有些事做不了，你一定要多多地幫助他。”

龐倩就是帶著這樣的任務和顧銘夕一起了學。那時候的顧銘夕失去手臂才一年，的確是做什麽都做不好。用腳翻書、寫字對他來說都十分困難，田字格那麽小，他用腳趾夾著筆寫的字卻很大，隻能花比其他同學多得多的時間，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開學第一個星期，李涵是陪讀的。一邊照顧著顧銘夕，一邊教龐倩怎麽幫助他。後來，李涵不去學校了，才滿6歲的龐倩便了顧銘夕生活上的小幫手。

上下學的時候，龐倩需要幫顧銘夕、背書包；他用腳整理書包時，龐倩也會搭把手，因為顧銘夕用腳拿東西還很不利索，書本文時常會掉到地上，他又不方便撿；發課間甜牛時，龐倩要幫顧銘夕將吸管//進牛裏，遞到他的腳上；吃午餐時，還要幫他領盒飯。那時的顧銘夕自己吃飯吃得並不好，總是會把飯菜弄在服和桌子上，龐倩要幫他幹淨，甚至於，冬天服穿得多，顧銘夕行不方便，龐倩還要喂他吃飯。

其實這樣的事已經多到數不清。在學校裏，或是外出活，小小的龐倩就像是顧銘夕的小影子，除了上廁所，什麽都會幫他一把，幫他戴帽子，幫他拿東西，幫他雨，幫他係鞋帶，幫他坐公車買票，幫他喂水抹汗……

這樣的生活似乎延續了很多年，龐倩習慣了，顧銘夕也習慣了，盡管到了後來，有許多事他都學會了自己做，幾乎不再需要龐倩的幫助，但他們還是習慣了有彼此在邊。

可是，這樣的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的。他們會長大，會漸漸發現心裏獨立的自我，會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男一樣，他們討厭父母看自己的日記，不再把心裏話說給爸爸媽媽聽；他們會因為班裏某個有好的異同學對自己笑一笑而高興半天；他們會想要結新的朋友，像個大人一樣擁有自己的社活；他們對一切新鮮事興趣，好奇而熱切地觀察著這個世界，開始追星，開始閱讀以前看不懂的書籍，開始思考，開始變得。

他們絕不會想要拘泥在過去的生活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