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夕也地笑了起來，心想，下午，又要讓龐倩幫著去小賣部買幹脆麵了。

第05章同桌的你

因為幾天前著腳在雪地上踩了許久，顧銘夕腳上長凍瘡了，這令他很苦惱。

一年四季，他最討厭的就是冬天，因為冬天服穿得厚，他用腳做事就很不方便，穿服也無法自行完。另一個原因是，氣溫低了，雙腳在外麵，真的好冷啊。

盡管李涵給顧銘夕製作了腳趾的子，但他並不常穿，更多時候，他就是著兩隻腳做事，洗臉刷牙、吃飯寫字……五年半了，經過了截肢初期長達兩年的痛苦練習，如今的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腳趾上的凍瘡又紅又，顧銘夕也不敢，年紀再小一點的時候他也長過凍瘡，那時候他不懂事，兩隻腳互相啊，是止住了，可皮也破了，甚至還流了，過了好久傷口才愈合。

勞課上，顧銘夕右腳夾著剪刀，忍著腳趾的、弓著子小心翼翼地剪著一張卡紙。老師提前就布置了這堂課的任務，因為快要到元旦，所以讓每個同學為同桌做一張新年賀卡。

毫無疑問，手工勞是顧銘夕最討厭的一門課，他很難使用剪刀，也難以用腳作其他的一些工，尤其是到多人合作項目，就算他想要參與，有些同學也會表現得不太歡迎。

對於這樣的事，顧銘夕從不勉強，更不會去和別人吵架。11歲的他已經懂得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有些人永遠都無法接他，他們會覺得他很髒，很怪異，甚至很可怕，對於這樣的狀況，他並沒有辦法改變。

龐倩一直在地看顧銘夕，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他的桌子低，不得不湊過子去看他腳上的卡紙，發現紙張邊緣剪得像狗啃一樣難看，而且進度奇慢。

“顧銘夕，要不要我幫你剪？”小聲地問，又加了一句，“你剪得太醜了，我才不要這麽醜的賀卡。”

聽到前半句話時，顧銘夕心裏還開心的，聽到後麵那句話，他不樂意了：“不要拉倒。”

“哼。”龐倩說，“那我做的賀卡也不給你。”

“隨你。”顧銘夕一直低著頭，“我不稀罕。”

反相譏：“我也不稀罕！”

兩個人都倔強地別開了頭。十分鍾後，龐倩還是沒忍住，去拉了拉顧銘夕的袖子：“顧銘夕，你幫我在賀卡上畫畫吧，我畫得不好看。”

顧銘夕抬起頭來看，角有的笑意，卻還是繃著臉說：“反正不是給我的，我管你好看難看。”

龐倩想了一下，好像是這麽回事，但是個實誠的小姑娘，馬上就說：“那要麽……還是給你吧，你畫得好看，幫我畫一下嘛。”

顧銘夕終於笑了起來，說：“如果是給我的，更應該由你來畫了，難道我還會稀罕自己畫的畫嗎？”

龐倩撓撓自己的腦袋，不解地問：“你不怕我畫得很醜嗎？”

顧銘夕搖搖頭，笑著說：“不怕。”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顧銘夕和龐倩鄭重地換了賀卡，這時，簡哲走到他邊，問：“顧銘夕，去廁所嗎？”

顧銘夕點點頭，穿上鞋子站了起來，說：“去的。”

在學校裏，因為他的特殊，的確有許多孩子不大敢和他來往，但是，他還是有幾個好朋友的。

簡哲和劉翰林就是顧銘夕的好朋友，他倆都不是金材大院的孩子，一年級學時，因為顧銘夕沒有雙臂，生活上有許多事不能自理，比如首當其衝的大小便問題，黎老師特地在開家長會時問了幾個小男生的家長，願不願意讓他們的孩子平時幫幫顧銘夕的忙。

有些家長直說不願意，嫌髒，嫌麻煩，還擔心會影響自己孩子的學習，但簡哲和劉翰林的家長都同意了。兩個年輕的爸爸叮囑著自己的兒子，要多關心和幫助顧銘夕，他和大家，並沒有什麽不一樣。

從那以後，簡哲和劉翰林就承擔起了幫助顧銘夕上廁所的責任。他倆分工合作，一人一周流，顧銘夕沒法子自己穿子，都要靠兩個男孩幫忙，時間久了，三個人自然而然地變了好朋友。

當然，顧銘夕是不在學校裏大便的，即使有時熬不住，他也會選擇去找男老師幫忙。

讓同班同學幫著屁……他還是欠點兒勇氣。

總來說，顧銘夕是個隨和的小男孩，他對很多事並不在意，但這不代表，他的心真的大到無邊無際。

當這樣的生活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很害怕，很彷徨，畢竟一個人失去了兩隻手，意味著他以後的世界，將變得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李涵也曾經騙過他。那時，顧銘夕剛從手後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兩個肩膀上裹滿了紗布，而自己的兩隻手臂卻不見了。他肩膀很疼，心裏又驚慌，忍不住就哭著問李涵，他的手到哪裏去了。

李涵就撒了天底下的媽媽都會撒的謊：“你的手壞啦，醫生叔叔拿去修理了，等修好了就會給你拿回來的。”

病床上的顧銘夕很疑，有氣無力地問：“能修得和原來一樣嗎？”

“當然能。”

“那修好了，能裝的上去嗎？”

“能的。”李涵憐地他的腦袋，忍著眼淚點頭回答。

顧銘夕還不放心，問：“要是裝不上去了，怎麽辦？”

李涵說：“不會裝不上去的，醫生叔叔很厲害的，隻要銘夕乖乖聽話，按時吃藥，小手很快就會回來了。”

顧銘夕就笑了，點頭說：“嗯，我會乖乖聽話的。”

他相信了媽媽的話，從那以後開始了每天的盼，每天每天，躺在病床上不厭其煩地問：

“媽媽，我的手怎麽還沒修好啊？”

“媽媽，他們會不會忘記修我的手了。”

“媽媽，你去幫我問問醫生叔叔好不好，問問他，我的手什麽時候能還給我。”

“媽媽，他們是不是把我的手修壞了？稍微壞一點點沒關係的，讓他們先來給我裝上好不好？我想我的手了！”

連著醫生護士進來幫他換藥、檢查，他都會忍著疼，笑嘻嘻地問：“醫生姐姐，你們快把我的手修好啊，我還要上學呢。”

直到有一天，他輕輕地問李涵：“媽媽，今天幾號啦。”

“怎麽了？”李涵知道6歲的顧銘夕其實對日期和時間都沒什麽概念，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顧銘夕小聲說：“9月1號，我就能上學了，媽媽，9月1號到了嗎？”

這時候已經是9月中旬了，但李涵還是騙他：“沒有到呢，銘夕。”

再後來，顧銘夕約是有點兒明白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不像一開始那樣充滿期待。他問李涵：“媽媽，我的手是不是再也修不好了？”

他這樣子問，李涵自然是憋不住了，眼淚流了下來，盡量說得平靜：“銘夕，醫生剛才告訴媽媽，你的手壞得太厲害了，修不好了。”

“他們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呢。”顧銘夕眼淚汪汪，傻傻地問，“那我以後怎麽辦？我就沒有手了嗎？”

李涵點點頭，還不忘安他：“不，醫生說啦，以後可以給你裝機手，和、和你原來的手是一樣的。”

“機手？”顧銘夕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是像變形金剛那樣的機手嗎？”

那時候，變形金剛的畫片正風靡全國，沒有哪個小男孩是不喜歡的。李涵的這番話又燃起了顧銘夕心中的期，小的他覺得自己能裝上兩隻像變形金剛那樣的機手，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甚至於，當金華帶著龐倩來醫院探顧銘夕時，顧銘夕都驕傲地和說，將來，他會裝上兩隻萬能的機手臂，能發子彈，還會變形。

小小的龐倩一臉羨慕地看著他，出胖嘟嘟的小手去他著紗布的圓圓肩膀，問：“是裝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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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裝上去會疼嗎？”

“唔……大概會有點兒疼。”顧銘夕認真地想了想，說，“但是我不怕！”

龐倩說：“那，那到時，你的機手，能不能借我玩一下？”

“行，不過你得記得還我。”顧銘夕高興地說著，接著又有些氣餒了，“那些醫生叔叔都說話不算數的，本來還說能修好我的手，結果又修不好了。其實……我也不是非得要裝機手，我還是更喜歡我原來的手。”

……

龐倩和顧銘夕一起放學回家時，顧銘夕對說，寒假時，他要去一趟上海。

“去上海？做什麽呀？”龐倩問。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和我說的。”顧銘夕一邊踢著地上的石子兒，一邊回答。

雪早已經化完了，他們走在悉的小路上，龐倩聞到了街邊烤紅薯的香氣，忍不住了自己口袋裏的零花錢。

“你吃紅薯嗎？”問。

顧銘夕搖搖頭。

“那我買個小的。”龐倩走到賣紅薯的大爺麵前，掏出口袋裏的一張五角錢，說，“爺爺，給我稱一個5錢的紅薯。”

大爺看看，手到紅薯爐子裏去掏，掏一個看看，放回去，再掏一個看看，又放回去，最後對龐倩說：“小妹，我這兒沒有這麽小的紅薯，你要麽買個1塊錢的，和你同學分著吃？”

龐倩臉紅了，隻有5錢。

“那我不買了。”把錢塞回口袋，轉要走，顧銘夕喊住了。

“龐龐，我口袋裏有錢，你自己拿一下，買個1塊的吧。”

龐倩不高興：“我才不吃嗟來之食！”

顧銘夕說：“我和你分著吃，總行了吧。”

聽他這麽說，龐倩樂了，門路地了他的子口袋，拿出了錢。

買了吃的繼續往家走，龐倩吃著香噴噴的紅薯，又想起了之前的話題，問：“你爸爸帶你去上海，是去走親戚嗎？”

“應該不是，我家在上海沒親戚。”

“那是去玩嗎？”

“不知道，可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