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或妹妹啊？”

顧銘夕站住了腳步，疑地看了一會兒，搖頭說：“我不知道。”

龐倩在他邊晃來晃去：“你怎麽會不知道，你是不想要弟弟妹妹吧？”

顧銘夕瞥一眼：“誰說的！誰說我不想要了。”

“我猜的。”龐倩不敢說聽到什麽，隻是說著的分析，“你是不是怕你爸爸媽媽有了小弟弟小妹妹以後，就不喜歡你了？”

顧銘夕又看了一會兒，繼續抬腳往前走，兩隻空袖子無打采地垂在邊，他的語氣很是平靜，平靜得都不像一個11歲的孩子，他說：“我知道我爸爸媽媽是喜歡我的，隻是……我沒了手以後，我爸爸大概覺得有些丟臉吧。”

龐倩愣住了。

顧銘夕回頭看一眼，笑了起來，兩顆小虎牙顯得特別可，他問：“龐龐，你覺得我丟臉嗎？”

龐倩把頭搖撥浪鼓，顧銘夕笑得更開心了，說：“我自己也沒覺得我有哪兒丟臉的，真的。”

第04章沒有如果

龐倩坐在課桌前，托著下發著呆，想著上學路上顧銘夕說的那句話，他說，他爸爸覺得他有些丟臉。

這句話就像一針般地刺進了龐倩心裏，雖然這些年來，早已習慣了顧銘夕的樣子，也習慣了他特別的做事方法，但不能否認，隻要離開悉的生活環境，比如學校和金材大院，顧銘夕就百分百地變了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顧叔叔才從來不帶顧銘夕去外麵玩麽？

顧銘夕並不害怕出門。

學校裏每一年的春遊、秋遊、運會、看電影等活，他都會參加。課餘時間，他也曾經和龐倩一起坐公車去過年宮，還去過博館、圖書館，隻是每一次，都會有素不相識的路人半好奇半同地來和他們搭話，問顧銘夕的胳膊是怎麽一回事。

龐倩對此覺得很煩，那些人認都不認得，有些大媽居然還會手去顧銘夕殘缺的肩，在他躲開以後嘖嘖地歎著，說這小孩兒真可憐。

令不能忍的是，顧銘夕居然從來不對那些人黑臉，他倒不至於詳詳細細地訴說自己失去雙臂的經過，但也會簡單地說一句：“小時候被高電打的。”

有人會追問：“幾歲的時候呀？”

顧銘夕答：“6歲。”

每次聽到他的回答，龐倩的心就會變得極度惡劣，會走在顧銘夕邊，推著他的背，或是拽著他的空袖子把他帶走，裏氣呼呼地喊：“走了走了，要來不及了！”

那時候的龐倩並不知道，會對這樣的狀況如此煩躁，其實是因為，那些人的問題會將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帶回到那年夏天，那個悶熱的午後。而發生在顧銘夕上的事，卻是這輩子都不想去回憶的。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瓶未開封的後悔藥。

在到一件糟糕事後，會想，如果我當初怎樣怎樣，事大概就不會怎樣怎樣了。

哪怕龐倩隻是一個10歲的孩子，有時也會傻傻地想，如果當年，沒有把飛盤扔到那個高高的架子上，現在的顧銘夕應該和一樣，就是個普通的小學生吧。或許，他還會更優秀一些，依舊是顧叔叔引以為豪的兒子，是金材大院裏最厲害的小孩。

就算他沒有胳膊，他都能在華羅庚金杯賽上得獎；他用腳畫的畫，比龐倩用手畫的都要好看百倍；他的作文還被選去省裏參加比賽，最後得了優秀獎，被編進了一本小學生優秀作文大全，在新華書店都有賣。

如果當年，不是顧銘夕爬上了那個架子，結果會變怎樣？

那是1990年的夏天，顧銘夕已經兒園畢業，正在快樂地過人生中最後一個沒有作業的暑假。李涵已經為他買好了新書包和一堆新文，就等著9月開學後他為一個小學生了。

而龐倩，依舊是個胖墩墩的小姑娘，正等著升上兒園大班。

彼時，顧國祥已經從技員升到了小工程師，他甚至拿到了公費出國進修兩年的機會，在這一年的春節過後，他和廠裏另三位工程師一起登上了去法國的航班。

顧國祥出國後，李涵又要上班，又要持家務，自然變得辛苦許多，因此暑假裏，顧銘夕每天白天都會被放在龐倩家裏，由龐爺爺和龐一起照看。

這時候的龐倩和顧銘夕已經親近了許多。經過那場“鹵蛋風波”，顧銘夕不敢把龐倩丟在一邊了。不管和小朋友們玩什麽，他都會把龐倩帶上。

龐倩人胖，脾氣又躁，玩遊戲就老輸，輸了還發脾氣，和一個隊的小夥伴怨聲載道，隻有顧銘夕毫不介意。

那時候，老百姓家裏都沒有空調，氣候很是悶熱。

龐倩記得那一天，是八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窗外的知了不停地著，和顧銘夕在吊扇下睡了午覺，起床後又一人吃了兩片西瓜。然後，顧銘夕就待不住了，樓上樓下一喊，就約了幾個小孩兒一起出去玩。這是他們每天的必修課，龐爺爺龐從不反對，隻是叮囑顧銘夕要照顧好龐倩。

金材大院也就這麽點地方，四幢6層高的樓，花壇、香樟樹、自行車棚，還有永遠在門口聽收音機的曾老頭。

孩子們隻玩了一小會兒就轉移了戰場，顧銘夕一聲令下，6個小孩就去了一牆之隔的金屬材料公司廠房。

他們全是廠裏職工的孩子，每天都來廠裏玩，門衛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麽多年下來，還從來沒孩子在廠裏出過事。

廠房很大，堆放著大堆大堆的鋼材，連著大型航車都有七、八架。

幾個孩子先玩了會兒捉迷藏，跑來跑去玩累了以後，就有人提議玩飛盤。

飛盤是朱慧強帶來的，他們很快就製定了規則，分了兩隊，每隊各派一個人飛，兩兩比拚看誰飛得遠，最後三局兩勝製。

很簡單的遊戲，很簡單的規則，他們就開心地玩了起來，前兩次，龐倩總是飛得不好，飛盤甚至才飛出三、四米遠，引來幾個孩子一陣大笑。顧銘夕耐心地指導著，到第三次時，用力一甩，那個淺藍的飛盤居然高高地飛到了一個淺灰的架子上。

架子很高，兩邊各有一電線桿，架子上是一個有著許多奇怪管線的箱子，還著一個黃的閃電標記。

可是，這些5、6歲的小孩，沒人認識這個東西。

朱慧強仰著頭看著自己心的飛盤穩穩地擱在那個大箱子上，對著龐倩生氣地說：“胖胖，是你丟上去的！你要把它拿下來！”

龐倩怎麽爬的上去呀，撅著，求救般地看向了顧銘夕，還拉了拉他的手。

顧銘夕不著痕跡地回了手，抬頭看看那個架子，說：“我幫胖胖去拿吧，你們托我一下。”

幾個男孩子都很聽他的話，圍在一起給他做了人墊，顧銘夕了手，爬電線桿之前，扭頭對龐倩說：“你可真笨，老是給我闖禍。”

龐倩呆呆地看著他，一個剛滿6歲的小男孩，留著短短的頭發，穿一件淺藍的短袖t恤，`前似乎還有一個卡通圖像。他的額頭和鼻尖都是亮晶晶的小汗珠，裏還缺了兩個門牙，說話風。

龐倩一直仰頭看著顧銘夕的作，他比同年齡的孩子都要長得高，卻很瘦，四肢修長，他踩在朱慧強的肩上爬上了電線桿，姿極為矯健，蹭蹭蹭沒幾下，手就夠到了那個架子上。

隻是，後來的記憶，就變得支離破碎了。

龐倩約記得，有一聲巨大的聲響，還有耀眼的火花，周圍充斥著小孩子驚恐淒惶的哭喊聲，伴隨著陣陣白煙，空氣裏彌漫起一臭臭的味道。

這個味道——就像爺爺有一回忘記了關火，生生把一碗豬給燒焦後的味道，非常非常得難聞，連那麽吃的龐倩聞到以後，都會忍不住打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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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倩記得自己也哭了，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哭得撕心裂肺。有很多大人跑了過來，還有救護車和警車發著刺耳的鳴聲快速趕來。有人一把抱起了哭泣的龐倩往邊上跑，淚眼模糊地躲在他的懷裏，仰著脖子看那幾個穿白服的人，把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抬上了救護車。

“龐龐。”

“……”

“龐龐。”

“……”

“喂，龐倩。”

上突然的覺令龐倩回過神來，扭頭看右邊，顧銘夕的右腳正夾著一支筆過來，筆頭著的。

“幹嗎？”龐倩自己的，有些心虛地放了口氣。

顧銘夕奇怪地看著，說：“你該去拿飯了。”

龐倩抬頭一看，班裏的同學居然都在講臺上排隊了，生活委員和值日生正抬著兩大箱的泡沫箱進來，裏麵碼著整整齊齊的鋁製飯盒，是學生們的午餐。

“你就知道吃！”龐倩說著就去排隊了，留下一個氣得夠嗆的顧銘夕。

排隊領回兩個飯盒，一個放在顧銘夕的桌子上，還替他揭開了蓋子。熱騰騰的飯菜出現在他們麵前，龐倩忍不住咽口水：“哇，今天吃紅燒大排耶！”

顧銘夕已經用腳從屜裏夾了個勺子出來，龐倩揭開了自己盒飯的蓋子，看看自己的大排，薄薄的，再去看看顧銘夕的那塊，厚厚的……

男孩子伏著子、右腳夾著勺子正要開吃，龐倩一下子就把他的飯盒搶了過來。

“我比較喜歡吃你那塊大排。”說。

顧銘夕直起，龐倩已經把自己那個飯盒放在了他麵前，“喏，咱倆換一下。”

顧銘夕低頭看了一會兒飯盒，突然說：“你要是吃得下，我這塊大排也給你好了。”

龐倩：“……”

顧銘夕衝笑笑：“你要不要啊，我不大喜歡吃豬，你知道的。”

這是真的。龐倩朝他眨眨眼睛：“你真不吃？”

“嗯，不喜歡吃。”顧銘夕搖頭，腳趾夾著勺子指指那塊大排，“我還沒吃過呢，你快夾過去吧。”

“哎呀，你可真挑食啊！”龐倩皺著眉埋怨道，一會兒後又眉開眼笑，“那我幫你吃吧！浪費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