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謹慎矜持。

總覺得，在自己爸爸麵前，應該是可以隨便撒野的。

走到五樓時，顧國祥突然開了口：“銘夕，你的子怎麽了？”

顧銘夕：“……”

龐倩嚇壞了，說了聲“叔叔再見”就拿鑰匙開了門，閃進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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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國祥開了502的門，李涵聽到聲音迎了出來，笑著說：“咦，你倆怎麽一起回來了？”

“樓下到的。”顧國祥把包給李涵，又掉大，看著自己的兒子坐在凳子上換鞋，他走過去了把他的子，很，一路下去，又到了他冰冷的雙腳。

他低聲音問：“你尿子了？”

“沒有！”顧銘夕連忙搖頭，又小聲說，“爸爸，這是水，外麵的雪水。我剛才和龐倩玩了一會兒雪，不小心把子弄了。”

顧國祥沉了一下，說：“先把子換下來，這樣會冒的。”

“哦。”顧銘夕點點頭，乖乖地跟著父親去了房間，又加了一句，“爸爸，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媽媽。”

顧國祥回頭看他一眼，最終還是了他茸茸的腦袋，點了點頭。

吃晚飯的時候，顧銘夕坐在椅子前，李涵幫他端來一盆熱水放在他腳下，他自己洗了腳，洗完後，李涵又給他盛了飯，拿了筷子，把臉盆端去倒掉。

顧國祥一直坐在餐桌邊，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一切。

顧銘夕吃飯用右腳。他家的餐桌是定做的，要比普通桌子低一些，顧銘夕右腳擱在桌子上，伏著子，腳趾夾著筷子拉著飯往裏送，李涵時不時地把菜夾到他碗裏，還幫他盛來一碗湯。

顧國祥始終不說話，直到李涵幫兒子剝了幾隻蝦，顧國祥才開口：“有些事，你該銘夕自己做。”

李涵愣了愣，顧銘夕也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爸爸。

“我知道盛飯、盛湯、端臉盆之類的事的確比較困難，但是剝蝦、夾菜這種事，他不能依賴別人一輩子，應該要學著自己做。”顧國祥一邊吃飯，一邊淡淡地說著，“銘夕現在還小，但他以後總要長大的，他要出去念大學，還要找工作，找對象。是不是我們不在，他就沒菜吃了？阿涵，難道你要照顧他一輩子？”

顧銘夕收了收肩膀，又低下了頭去，長而的眼睫低垂著，視線隻定格在自己麵前那碗米飯上。

李涵沉默了一會兒，說：“慢慢來麽，我們都不要急，銘夕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天熱時他都學會自己穿服了，他才11歲，你不要對他要求太高。”

顧國祥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了顧銘夕，說：“銘夕，不是爸爸對你要求高，而是這個社會對你要求高。外麵的世界很公平，也很殘酷，你沒有手臂，不管是念書還是找工作，起跑線就和別人不一樣。你想要達到和別人一樣的高度，就得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你要是想著懶、福，那你最後就會被甩在絕大多數人的後，別說就，也許連個工作都不會有。你明白嗎？”

顧銘夕地抿著，臉都有些白，他點了點頭，李涵心疼極了，有些生氣地說：“國祥，吃飯呢！你和孩子說這些幹什麽，咱們銘夕已經很努力了，績一直都是班裏前三名的，畫畫也畫得那麽好，你還有哪裏不滿意啊。”

聽這樣說，顧國祥突然笑出了聲，他搖著頭說：“嗬嗬，我對銘夕很滿意，非常滿意，行了吧？好了別說了，吃飯。”

他再也不說話，李涵也沉默下來，顧銘夕默默地吃著飯，李涵不再往他碗裏夾菜，他自己又夾不到，索咽下了大半碗白米飯。

飯後，顧國祥惦記著顧銘夕被雪水弄了的，就讓李涵給他洗個澡。顧銘夕紅著臉著急地說：“我不用媽媽洗，我可以自己洗的。”

夏天的時候，顧銘夕都是自己洗澡的，但是到了冬天，需要澡，他就隻能讓父母幫忙。但是即便要媽媽幫著洗，他也一定會穿著小短。而這一天，因為晚飯時顧國祥說的話，顧銘夕打定主意要自己洗澡。

顧國祥看穿了兒子的意圖，他歎口氣，說：“你自己又洗不幹淨的，這樣吧，今天爸爸幫你洗澡。”

他帶著兒子去了衛生間，幫他掉了所有的，顧銘夕清瘦的便完全袒//出來。小小的男孩兒，子還未發育，皮白白的，肩膀窄窄的，而雙肩以下，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那一場意外，使他稚的雙臂齊而斷，一點殘肢都沒留下，隻餘下兩個圓圓的肩膀，還有肩膀上及腋下的位置那幾道猙獰的傷疤。

顧銘夕低著頭，雙腳互扯著自己的子，顧國祥手了他的右邊殘肩，小男孩嚇了一跳，子一抖，回頭看爸爸，他的眼神黝黑清亮，還帶著些警惕。

顧國祥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很久沒看到兒子的傷了，他收起自己的失態，問：“現在還疼不疼了？”

顧銘夕抿著搖搖頭，說：“不疼了。”

“唔。”顧國祥點點頭，“來，爸爸幫你子，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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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倩吃完飯後不肯去做作業，賴在爸媽房裏看馬景濤、葉版本的《倚天屠龍記》。這一年家裏剛裝有線電視，一下子可以多看許多港臺連續劇，龐倩本就不了，好在龐水生和金華管兒沒那麽嚴格，想看也就讓看了。

一家人正看得神時，敲門聲響了，金華去開門，發現來的是李涵。

龐倩在房裏聽到李涵的聲音嚇得頭皮都要炸了，生怕是來找媽媽告狀。做賊心虛地對爸爸說不看電視了，要回房做作業，然後就快速地回了房，路過客廳時還有禮貌地對李涵喊：“阿姨好。”

李涵笑得有些苦，眼睛居然紅紅的，說：“你好，倩倩。”

龐倩不懂是怎麽回事，回房後關了門，就好奇地把耳朵在了門上。

李涵是來找金華聊天的，說顧國祥在幫顧銘夕洗澡，心裏不大舒服，所以過來坐坐。

龐倩聽到自己的媽媽問：“怎麽了？你和國祥又吵架了？”

“也沒吵。”李涵的語氣很低落，“就是剛才，我洗碗的時候，他又提那件事了。”

兩個人一起沉默下來，一會兒後，金華說：“其實，國祥的心思可以理解的。他現在都是工程師了，在廠子裏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說下一屆選領導班子，他是很有可能上去的。他工作這麽好，養孩子就沒力，而銘夕……銘夕是個好孩子，但他畢竟……那樣了，趁著你們現在年紀輕，銘夕殘疾了還能拿一個生育指標，再生一個也是好的嘛，等孩子長大，還能照顧銘夕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龐倩嚇了一跳，雖然隻有10歲，但“再生一個”還是聽得懂的，這是說顧銘夕的爸爸媽媽要給他生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嗎？

那！那顧銘夕怎麽辦啊？

正胡思想著，李涵說話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華，隻是我有自己的顧慮。銘夕現在這樣了，照顧他是很費力氣的，吃喝拉撒，樣樣都要心。他現在讀書是離得近，還沒什麽，以後萬一念高中念大學，住宿舍的話，說不定我都要陪讀的。我要是再生一個孩子，哪裏還能顧得了他。而且，銘夕現在雖然很乖，可是小孩子發育以後會到青春叛逆期的。他子殘得這麽厲害，以後……以後長大一點，我怕他心裏不痛快。我本來都和國祥說好了不再要孩子的，就好好培養銘夕，畢竟他也就是沒了兩隻手，其他都很健康，而且很聰明的。可現在……國祥老是提這個事，說想在40歲前再生一個。今天吃飯還當著銘夕的麵說些怪氣的話，我，我真是……”

李涵的聲音帶了些哭腔，金華不停地安。

最後，李涵哽咽地說：“其實，銘夕截肢後的第二年，我也起過這個念頭的。我當時問他，要不要媽媽給他生個弟弟或妹妹，但是，他很明確地表示不要。”

金華說：“小孩子說的話，你怎麽能當真，咱們這一輩哪個沒有兄弟姐妹，我家老頭老太給我生弟弟妹妹時，可從來不會來問我意見。”

李涵說：“但是銘夕和別人不一樣啊，他當時都有點兒懂事了，每天都要纏著我一起睡，不讓我和他爸爸睡一起，每天都能和我說無數遍‘媽媽，你會不會不要我啊’、‘媽媽，我會很乖的，我會學著用腳吃飯、寫字的’，華啊，我當時聽著，眼淚就不停往下掉，但是銘夕卻一點兒也沒有哭。就算我讓他練、拉筋，他疼得厲害，我在邊上看著都能哭，他都沒有哭過。”

龐倩在門後聽得愣愣的，心裏堵堵的十分難。那時候的事，是有點兒印象的。現在回想起來，就像一場噩夢一樣。

李涵坐了半個小時後回家去了。龐倩借著喝水的機會又溜去了客廳。龐水生和金華在房裏聊天，聲音約約地傳了出來。

龐倩聽到媽媽說：“你說阿涵到底是什麽意思啊，總是來和我們說銘夕有多好多乖。不會是還惦記著我們家倩倩，想讓倩倩做銘夕的媳婦兒吧。”

龐倩躲在客廳，一口水都差點噴出來，然後就聽到龐水生說：“你別胡說，阿涵本沒這個意思。再說了，銘夕會變這樣，我們倩倩也是有責任的。”

金華急了：“倩倩有什麽責任啊，那個時候才5歲！懂個屁啊！”

“你說話文明一點。”龐水生說，“其實吧，我真覺得阿涵和國祥還是再生一個的好。大家平時在廠子裏，總是會說到自己家小孩兒的事，像我啊，我也會說我家倩倩要跳舞啦，考試考100分啦，周末帶去公園啦，就隻有國祥，他從來不講銘夕。”

龐倩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的，心裏特別不痛快。輕手輕腳地放下水杯，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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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龐倩和顧銘夕一起去上學。

路上的雪還沒化，隻是變得很髒很，龐倩再也沒有興致玩雪，低著頭默默走路。

走到半道上，實在憋不住，問邊的男孩兒：“顧銘夕，你爸爸媽媽是不是要給你生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