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燕沒在許浩的班級群里,把錄好的視頻發給周青,再由周青發給老師,“行了,你們去玩吧。”
“耶!可以去玩板車嘍!”許浩如釋重負,丟下筆就急匆匆往樓下跑,朵朵像條小尾一樣跟在他后。
許飛燕幫侄子把一支支鉛筆削尖,再把作業簿和文都收回書包,才拎著書包下了樓。
胡軍幾人已經把碗盤洗好,桌椅也收拾干凈,雷伍和許超龍正站在鐵門聊著什麼,手指間有火星閃爍。
走到許超龍面前,攤開手:“車鑰匙給我吧,我送他回家,你和兩個小孩先在這,等我回來了再一起回去。”
許超龍掏出鑰匙給:“也行,新換的熱水你會用吧?還有一些小家電,你都給伍哥說一下怎麼用。”
“知了。”許飛燕揚揚鑰匙,對雷伍說:“我們走吧。”
雷伍與四個小伙子道別,在一旁玩板車的倆娃娃停下來。
他彎下腰也與他們說再見,許浩回了聲拜拜,而朵朵眼神閃爍,不吭一聲,一蹬就出去老遠,小男孩急忙追上。
“你們兩個都別太快了!慢點!”許飛燕大聲叮囑,接著忍不住嘆氣:“不好意思啊,不是沒禮貌,就是……”
沒等說完,雷伍安道:“沒事,你別怪,慢慢來。”
“我沒怪,我是怪我自己,當初保護不了。”
雷伍本想追問,但見許飛燕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便作罷。
上車前許飛燕把手里的兩個塑料袋給雷伍:“子下午都洗過了,可以直接穿,尺碼按你說的買大了一碼,要是還不合適,就得你自己去實店里買了。”
“謝謝。”雷伍把鼓囊囊的那包放進書包,拿起另一袋積較大的看了看,里面裝了些葉子,輕飄飄的。
他問:“這又是什麼?”
“柚子葉,你今晚洗澡時可以用的。”
他挑挑眉:“哦。”
雷家以前的別墅和其他房產早變賣了,曾經叱咤風云的雷父去世后,只給大兒子留下一套位于市中心的老房子。
那時候雷父病來如山倒,癌癥晚期直接住進醫院,雷伍人在鐵窗中,只能托許超龍配合唐苑淇把自己和雷父名下的資產全賣了,替雷父填那巨額賭債和支付醫藥費。
許飛燕能做的事不多,想法也簡單,只想幫當時的雷伍多省點錢,跟著一個陪護學了兩天后就辭了陪護,自己守在病床前忙前忙后,直到雷父撒手人寰。
留下來的那套房子有一定樓齡,樓梯樓,許飛燕也是后來一次與唐律師聊天,才知道這套房子其實是雷伍的生母留下來的。
從汽修店到雷伍家車程接近十分鐘,十年前的東區還沒完全發展起來,而如今高樓林立,寬敞車道上車來車往,燈火璀璨,商場 LED 幕墻播放著眼 3D 廣告。
雷伍著那些新奇趣怪的 3D 畫面,嘆一句:“3D 啊……我最后一次看的 3D 電影是《阿凡達》,得戴著一副又丑又笨的眼鏡。你看,現在都已經可以直接眼看了。”
手握著方向盤松了又,許飛燕聲音淡淡:“好像說《阿凡達 2》要做眼 3D 的效果,但說了好多年,也沒見續集推出,不知道真還是假。”
雷伍像想起什麼,問:“當年《阿凡達》太火了,場場滿,車房那群小子個個吵著說想看,我找人要了一堆票,還分多了一張給你哥,讓他給你,你后來有去看嗎?”
許飛燕抿不語。
紅燈轉綠,狠踩一腳油門,生生把笨重的大狗開出些許推背,往前超了兩輛車,才慢慢降下車速。
“沒有,我沒去看。”回答。
老社區雖然位于市中心,但深藏于街,彈丸之地里沒有停車場,道路兩旁停滿車輛。
許飛燕繞了兩圈才見到前面一輛車子離開,加速開上去后打轉方向盤,干凈利落地停好車。
停車的地方離房子還要走上一段路,街步道上綠樹蔭,路燈藏匿在其中,將郁郁蔥蔥的樹葉照得像是浸泡在橙子蘇打水里的薄荷葉。
雷伍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過這附近了,小學快畢業時他爹開始富貴起來,一家人搬去新買的別墅里住,舊房子就沒再回來過。
雷伍邊打量著沿街店鋪,邊說:“初中之前我們一家三口就住這里,雖然家里沒像后來一樣那麼有錢,但過得還算開心的吧,至那時候,我媽還在。”
許飛燕安靜聽著,雙手背在后,低頭踩著一塊塊紅磚,有時路燈會將雷伍的影子拉長,帶到的腳邊,然后又匆匆溜走。
是第一次聽雷伍說自己的過去,低沉的聲音縈繞在右耳耳畔,不再像之前在監獄里那樣,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離得好近卻無法。
許飛燕覺得他哥這個沒把門的家伙,肯定同雷伍講了自己的事,要不然雷伍不會總特意走在右手邊。
思及此,頭垂得更低,耳邊發搖晃,蓋住了孤獨寂寞的左耳。
“欸,燕子,你看。”
許飛燕腳步頓住,猛地抬頭看他,卻見雷伍正指著斜對面一家店鋪。
下心里蒸騰起的異樣覺,順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是家小賣部,許是有些歲月了,店招都褪了。
雷伍慨:“它居然還在,我以為它應該早就倒閉了。我小學放學總在這里買零食,還有玩樂。老板是個白胡子大爺,記不大好,總會忘了自己有沒有收錢……”
說著說著,他們已經走到小賣部門口了,許飛燕不由自主地朝店看,沒見到雷伍說的那個白胡子大爺。
也是,這都過了多年了。
再往前走,就是雷伍以前讀的小學,校園門口掛著許多榮譽牌匾,最醒目的一塊是「省一級小學」,許飛燕緩了腳步,看多了幾眼校門黑一片的場和遠的教學樓。
嫂子周青最近總把這家重點小學掛在邊,因為許超龍買的那套二手房周邊能派位的小學沒什麼名氣,想找找看有沒有辦法能將許浩送來這邊讀。
走出一段路后,雷伍突然開口:“這麼說起來,我這套房子也算是學區房了?”
許飛燕點頭:“對,這附近就算是老房子,房價也不會太低。你要是覺得房子太舊了,住不習慣,可以考慮賣了,重新在東區那邊買一套。”
“哦,我就問問,沒打算賣。”
房子在六樓,樓梯彎彎繞繞,老墻壁斑駁,樓梯扶手上著許多通渠開鎖滅白蟻的小廣告。
“鎖是新換的,鑰匙都在這里了,你收好。”許飛燕從斜挎包里翻出兩套鑰匙,遞給雷伍。
其中一套鑰匙的鑰匙圈上掛了塊兒黃銅吊牌,小鳥模樣。
“我怕搞混鑰匙,才掛了個鑰匙扣,你回頭拆了吧。”許飛燕說。
鑰匙上還了白紙,標記上哪一把鑰匙是鐵門,哪一把是木門。
雷伍很悉上面的字跡了,像小學生一樣的寫法,字邊角圓潤,「門」字都快畫一個圓圈。
水磨石地面,綠墻,拱形門,這樣的八十年代裝修風格在這個喜懷舊的年代卷起了新的風。
“油漆重新刷過,有一年刮臺風時面街窗戶的那面墻滲水,現在理好了;以前那組沙發太舊,也太久沒人用,上面的皮子都化了,所以重新買了一套;
蹲廁換馬桶了,兩個臥室的窗式空調都拆了,現在的空調是冷暖一,你今晚要是覺得冷,記得開暖氣;新裝的熱水和小家電那些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和你以前用的那些一樣,要是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可以打電話問我哥;
服我就買了兩套,另外一套掛在柜里,也是洗過的,你明天能直接穿,其他服沒給你買,你去買自己喜歡的吧……”
許飛燕說了一會,才發現屋子里只有的聲音,一回頭,那人正倚著房間門框上,眉眼含笑,不說話,只直勾勾看著。
“……就這些了,你洗個澡早點休息,半夜要是的話,櫥柜里有幾個泡面……”
許飛燕低聲喃喃,從包里拿出錢包,出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名片,放到床頭柜上:“唐律的新名片,律所搬了,讓我轉給你的。銀行卡是當年你借給我們……給我爸看病的那一筆錢的剩余部分,還有我哥汽修店的啟基金,我們算上利息了,碼是六個零。”
雷伍角的笑容一點點消逝,就像在海平面沉沒的落日,他說:“我跟超龍說過,不用還我錢。”
“要的,”
許飛燕直視他的眼睛,語氣堅定:“這樣子,我就不欠你雷伍一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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