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燁聽著這話，勉強出一個笑容：“顧公子能來, 在下已是激, 哪里還有晚不晚的？”

顧九思笑了笑, 直接道：“周兄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不必客氣。”

說著，顧九思轉過頭去，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對面的男人看向去不過三十出頭，個頭瘦小，似是有些畸形，一只眼用黑布遮掩著，讓人瞧著便覺得有些冷。

顧九思瞧著對方, 卻是道：“竟然是驚了楊老板, 看來這次事兒不小啊。”說著, 顧九思往前探了探, 似乎是同對方十分悉一般道, “楊老板, 是我這哥們兒在賭場里輸太多了？”

“是呢, ”楊老板笑起來, 面上出幾分古怪，“這次這位范小公子，輸得可不是小數目, 九爺確定要管？”

顧九思轉頭看向周燁，周燁僵著聲，小聲又迅速道：“那是與我一同出來的公子, 份尊貴，絕不能有失。今日我們要離開揚州，他想要見識見識揚州風，自個兒大清早來了賭場，然后這里的人帶著他賭什麼……跳馬，他以為這只是普通下注，誰曾想……”

聽到‘跳馬’，顧九思頓時變了臉，柳玉茹有些好奇，小聲道：“什麼是跳馬？”

“就是賭大小，”楊老板笑起來，解釋道，“二兩銀子開局。”

“二兩銀子？”柳玉茹睜了眼，有些莫名，“二兩銀子，就算是賭一夜也賭不上多錢……吧？”

至不該是讓周燁坐在這里的數目。

“開局二兩銀子，”顧九思神嚴肅，張合著手中折扇，解釋道，“但是，每過二局，就要加錢。第一局二兩，第二局四兩，第三局十六兩，第四局十六個十六兩，第五局二百五十六個二百五十六兩，以此類推……每一局新開，便一馬，因此跳馬。”

聽到這話，柳玉茹瞬間明白過來，下意識就道：“小公子賭了多局？！”

“六局。”

楊老板笑瞇瞇道：“在下是個厚道人，零頭錢便不算了，四十二億兩白銀，九爺，”對方道，“您要幫著周公子墊付嗎？”

這是不可能的。

四十二億白銀，便就是一國幾十年稅收都沒有這麼多！

顧九思張合著小扇，斟酌著道：“楊老板，您這就是玩笑話了，這個數額，普通人哪里會給？您這樣賭，就不怕府怪罪嗎？”

“顧大公子不必拿府我，”楊老板淡道，“在下做的是明碼標價的實誠生意，賭錢這事兒，愿賭服輸，便就是告到府去，也是我的道理。這位范小公子一時湊不上錢，在下可以理解，把借條打上，先付三千萬兩，余下的，這一輩子慢慢還也無妨。”

眾人對視了一眼，四十二億是絕對沒有的，可就算三千萬也是勉強，怕是把周燁的家底掏空了，也沒有這個數額。

周燁有些憤怒，他怒道：“你這是騙他年紀小……”

“年紀小就能欠債不還了？”

楊老板淡淡抬眼：“年紀小就能為所為？他年紀小不懂事兒是你們教得不好，沒有讓我們賭坊來給他讓路的道理，規矩就是規矩，今個兒他若不給錢走出了我們三德賭坊的門，日后個個學著他，我們的生意怎麼做？”

說著，楊老板抬手將飛刀甩到了那年腳邊：“要麼卸了四肢，要麼欠債還錢，總得給楊某一個說法。”

這話出來，整個氣氛都僵了。楊老板后的人都亮出了刀子，柳玉茹有些害怕，頭一次見到這種陣勢，手不由得微微發抖，但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看上去不要太過丟人，在心里反復默念告訴自己：“沒事，別怕，他們不會怎樣……”

但是刀不知道怎麼，總落進眼里，心跳不自主快了許多。

而周燁比更張，他著拳頭，全繃，似是隨時都要手。

楊老板瞇起眼，周燁的手下意識放在了腰上，柳玉茹盯著這一切，便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間，一只手突然覆在了柳玉茹手上，顧九思歪在椅子上，聲音懶散道：“不就是錢的事兒嗎，這麼嚴肅做什麼？你們瞧，都把我這小娘子嚇什麼樣了。”

說著，顧九思抬眼，帶了幾分責怪看向楊老板道：“楊老板，人膽子小，你別這麼嚇唬。”

大伙兒沒說話，眾人都是蓄勢待發，可唯獨就是顧九思一個人，還是平日那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甚至還有閑逸致，似是覺得柳玉茹的手十分好玩似的，細細撥弄著的手指。

楊老板盯著他，目似是不善，他卻是瞧都沒瞧一樣，仿佛是完全沒看到一般。大家一時半伙都捉不，面前這個男人，到底是傻到本對四十二億白銀沒什麼概念，還是說真的有竹，對這事兒沒有半點力。

柳玉茹被他握著手，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就舒開了，垂著眼眸，靜靜等著對方回話，過了好久后，楊老板突然笑了。

“那顧大公子的意思是，這錢，您幫他還？”

“還啊。”

顧九思直接道：“愿賭服輸，欠錢就還，江湖規矩哪里這麼容易廢的。”

“顧公子！”周燁急了，他忙道，“在下……”

“沒事兒，”顧九思推開周燁，往前探了探子，卻是道：“只是在下賭來了，還錢之前，也想同楊老板賭上一把。”

楊老板冷著臉，沒有說話，顧九思手搭在桌上，傾著子往前道：“聽說楊老板能聽聲辨骰，九思不才，還請楊老板與我，再賭一次跳馬。”

楊老板盯著顧九思，過了許久后，他卻是笑了：“顧大公子年輕氣盛，為了朋友，總會做些糊涂事兒。雖然顧家家財萬貫，可楊某覺得，還了四十二億白銀，顧家再賭一次跳馬，恐怕不大可能。”

“楊老板，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顧九思直接道，“跳馬這規則，只要開賭，就沒有回頭路，賭的哪里是錢？賭得就是全部家當，還有命。您覺得這范小公子的命值三千萬，于是四十二億變三千，那您看一看，我顧九思值多，能同您賭多局？”

聽著這話，楊老板瞇起眼。

顧九思笑著手：“楊老板，就這一早上，您若賭贏了，至此之后，淮南再無二人能與您匹敵，從此您便是富可敵國一生榮華。”

“若是輸了……”楊老板小聲道，“那就是傾家產，流落街頭。”

“不一定啊，”顧九思提醒道，“您還有四億白銀沒收回來呢。”

楊老板聽著這話，卻是笑了：“楊某虛長大公子幾歲，一生見過的大風大浪比大公子見過的多太多，楊某倒是敢賭，只是夫人，”楊老板將目落到柳玉茹上，“您確定，真的要大公子賭嗎？”

柳玉茹的手微微抖，抬眼看向顧九思，顧九思靜靜瞧著，那一眼沉穩又安靜，沒有半分抖。

柳玉茹覺得自己是瘋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被顧九思這麼瞧著，竟就詭異覺得。

他能行的。

他一定有什麼法子。

要相信他，他肯定行。

于是荒唐出聲，那聲音還帶了音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