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房平日里沒什麼人用，秀眾多，誰都有機會后宮，沒有哪個嬤嬤會傻到與未來后宮里的娘娘為敵，因此這戒房也只是形同虛設罷了。

蘇宓的心里七上八下，一路忐忑不已地跟著秦衍進了戒房，習慣地將門掩好，轉過，秦衍已經坐在了紅漆矮塌上，矮榻的中央隔著一桌茶幾，他那纖長而又骨節如玉的手搭在木幾上，看著蘇宓的眼神意味不明。

蘇宓不敢與之對視，靜靜地站在門邊不遠。

“每次都離我這麼遠，當真如此怕我？”秦衍倒了一杯茶水，微涼，他端起未喝，又放了下來。

“督主，民不敢。”

“是麼，”秦衍眼神示意了茶幾右側的空位，“過來坐下。”

蘇宓不是忸怩的子，若是往常，坐也就坐下了，可今日秦衍才在外說要罰，又想起那日在馬車上的景，蘇宓咬了咬牙，沒敢應下。

“謝過督主，民站著就好了。”

秦衍臉上的笑意漸失。

他起緩步走向案臺，提起了一把戒尺，負手走到蘇宓面前，帶著漫不經心，而又不容置疑的語氣。

“把手，出來。”

蘇宓看了眼他手里的那把戒尺，長約七寸，兩指的寬度，幽幽地仿佛泛著寒，虛咽了一口。他這是想打的手心呢，就跟書塾里犯了錯的學生一樣。

蘇宓心里不愿但也不敢違抗，還是慢慢地出了左手，右手帶著傷，再打，疤就好不了了。

秦衍仿佛看了的想法，嗤笑了一聲，手執著長長的戒尺，卻是繞過平出來的左手，挑起了垂放著的右手。

細窄的戒尺在手掌虎口打了一個圈，手心便被翻了過來。

細白纖的手掌，幾道疤痕猙獰錯，戒尺輕輕一，帶出淡淡，蘇宓子也跟著不由自主得輕了一下。

秦衍的指腹過尺口，那抹深便留在了他的指尖，“手為何還沒好？”

“原，原本是好了的，這幾日涂了藥，反而又裂開了。”蘇宓的心跟著秦衍手中的戒尺忽上忽下的，直到見他似乎沒有要懲戒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氣。

“去那邊坐下。”秦衍邊說，邊隨意地將戒尺甩在了案桌上，見蘇宓還是有些猶豫，不悅道：“你是覺得本督有耐心說第三遍？”

“是，督主。”蘇宓趕忙往榻邊坐好，秦衍語氣里的不耐嚇得一冷汗，決定以后還是不要想些旁的，他說什麼便做為好。

“馮寶，把玉膏拿來。”秦衍對門外道。

門口傳來一聲回應，不多時，馮寶便從門里遞來一只玉蓮紋的小瓷瓶。

秦衍拿著瓷瓶回頭時，就見蘇宓低垂著頭，手里絞著衫的邊角，乖順地坐在木榻之上。果然，有些人，還是要用嚇的。

他走近，從袖口里拿出一方素布帕，抬起方才未喝過的茶碗，倒了一些茶水在布帕上。

“手。”

蘇宓見秦衍的舉止能猜到他要替上藥，雖覺得不可置信，但依舊聽話地將右手攤平，秦衍便用浸著茶水的布帕拭掉手心疤痕的水。

他垂著眼瞼，睫羽如扇，茶水溫溫的帶著一涼意，稍有刺痛但好像也不甚明顯。

...

“看夠了麼？”秦衍抬頭對上的視線。

蘇宓殷紅著臉，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已經被上了藥，被另一條白帕包裹了起來。

“謝，謝謝督主。”蘇宓不好意思地攥過秦衍手里臟了的那條布帕，“我自己帶出去了扔了。”

秦衍居高臨下的垂眼看著眼前從耳尖一路紅到領口深的子，沒有阻止的作，他喜歡看局促不安的模樣，臉紅起來的樣子讓他更加想逗弄。

“你既是做秀，那你可知，皇上的容貌。”

蘇宓才收起了布帕，意稍退，茫然地搖了搖頭，都沒選上呢，怎麼會見過。

“那不如我告訴你，他生的可怖，眉似八刀，鼻似寬田，才至冠年卻虛弱，我說的，你信不信？”

蘇宓無措地看著秦衍。

信不信，若是信了，便是對皇上不敬，他敢說這些話，可不敢接，若是不信，那又是得罪他了，該說什麼？

蘇宓心里一陣盤算計較，再仰頭，他臉上分明是促狹的笑意，他本就是在逗！

不止一次了，好幾次都是如此，他說的話，讓進退不得，最可氣的是，還時不時的心跳如鼓。

“督主，我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你說的我不敢應，也不能答。”

蘇宓從不覺得自己份低賤，但心里堵著一口氣，他逗還能因為喜歡不，他就是覺得好欺負罷了。

這麼一想，蘇宓心里更難了，一難就有些口不擇言，可也不知道自己憑何難，明明秦衍替敷藥的時候，心里還滿滿是歡喜，怎麼這一刻又開始酸起來，前后才不過幾息，就能因為他的幾句話好似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蘇宓心里不好，說完便將頭低著，那頭都快要埋進領子里去了。

聽到了幾步腳步聲，還以為是秦衍生氣走了，下一刻的下顎便被狠狠著向上抬起，撞進了一個仿佛帶著著漆黑漩渦的雙瞳之中。

“是有人說你低賤了？”秦衍細長的桃花眼略瞇起，眼里閃過一殺意。

“沒人說我，但我知道你便是這麼想的。”不然他干嘛老是這樣一會兒對好，一會又耍弄。

蘇宓的眼里眨著一層水汽，眼圈微紅，那皓白的貝齒咬著殷紅櫻的模樣，看起來真真是又又倔，還帶著一子委屈，倒不像是生氣，更像是撒了一般。

秦衍被蘇宓看的有一剎那的楞神，這是，氣他？可他何時說過低賤了。

良久，秦衍才松開了手，語調不冷不熱，只淡淡兩個字，“胡鬧。”

“......”

蘇宓說出那話是心意所至，說完就后悔了，原本梗著脖子等著他罰，他竟然就這麼放過了。

秦衍甩袖走向門口，似是轉移話題道：“院子里的事，你為何不對沈嬤嬤解釋？”

“我怕不信我，徒惹了事端。”

秦衍冷哼一聲，還能有什麼事端是他兜不住的麼。

“你以后不必再忍，反正那些人，你也不會再見了。”

蘇宓來不及會他話中的深意，只聽得最后一句的意思，心里便涼了半截。

明白，秦衍的意思，該是手上的傷，怕是過不了復篩，那便進不了后宮，以后這些秀嬤嬤，當然是見不到了，其實以后，要是嫁給了李修源，連他，也再沒機會見到了。

蘇宓看著秦衍走到了門口，指尖搭上門栓，忍不住喊了一聲

“督主。”

“嗯？”秦衍沒有回頭，手上的作卻停了下來。

蘇宓下了榻往門邊走去，秦衍幫了許多次，從不敢多作要求。可這一次，無端生起了許多勇氣。

蘇宓走近，拽了拽秦衍的袖袍，低聲道：“督主，你能不能，幫我選后宮？”

“什麼？”

秦衍聞言，眉頭倏的皺起，他轉過頭，眼神鋒利地看向蘇宓，那氣勢太過嚇人，蘇宓害怕，不自覺地又多加了一句。

“我，我真的不想嫁給我姊夫。”

原來怕的是這個。

秦衍的神恢復了過來，手開始撥門栓。

“手上的傷，別人問起，就說是我用戒尺罰的。”

“嗯。”蘇宓知道他要走了，松開了手里抓著的袖袍，其實也猜到，秦衍是不會幫的。

秦衍的袖口一松，他斜過頭，垂眸掃過被蘇宓揪起來的那一褶皺，側目余往后一瞥，淡淡開口。

“不要自尋煩惱。”

“你已經不會再有機會，嫁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