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苦脾氣大，但是氣點比較高。平時小來小去的事他不生氣，真什麼事兒惹著他了那氣起來也不容易好。

陶淮南很聽他話，所以遲苦和他真生氣的次數不多。

這次顯然真氣著了，回去路上都沒牽著陶淮南，都是陶淮南一直攥著他服下擺。夏天穿的短袖沒袖口，陶淮南抓不住，只能扯著服。

“你別生氣啦。”陶淮南自己也不高興 ，可還是怕遲苦生氣更多，隔一會兒就說一遍。

遲苦不理他，每次一生起氣來就跟他最初剛來的時候一樣，說什麼都不理。他可能格就是這樣，不流。

“我喊你了的，”陶淮南皺著眉頭，臉上汗流下來了也顧不上，還在解釋著，“我停下來的時候告訴你了。”

正好趕上旁邊有唱歌的，遲苦丁點沒聽見。倒也不怪遲苦生氣，遲苦跟他一塊長大的，五年過去了，陶淮南什麼樣兒他太了解了。

其實陶淮南停下不走那會兒真就是賭氣，耍個賴不想跑了。放平時也不至于惹遲苦生氣，問題就是遲苦沒聽見。

陶淮南一路扯著服回去，到家門一開，遲苦把鑰匙往門口鞋柜上一扔，邊走邊服，去沖澡了。

陶淮南自己換了鞋，也一汗，干凈了擰開洗手間的門，也往浴室里。

他倆平時也經常一起洗，陶淮南從小就干什麼都跟遲苦一塊兒，通常遲苦都讓他先洗，這次也沒讓他，陶淮南沒進來一會兒他就洗完出去了。

陶淮南抿抿，往上涂著沐浴，心很差。

他們倆這次小矛盾竟然持續了幾天還沒好。

后來連陶曉東都看出小哥倆不對勁了，這怎麼誰也不跟誰說話。問問怎麼了，誰也不吭聲。

“喲，這是鬧別扭了啊。”陶曉東本來收拾完都要走了，見他倆這狀態轉頭又回來了。扯了把椅子反著，“跟我說說？”

“不說。”陶淮南晃了晃頭，緒不高。

“看來是你生氣了？”陶曉東很久沒幫小哥倆理矛盾了，見陶淮南這模樣還以為是他這邊的事兒。

“我可沒有。”陶淮南手里擺弄著魔方，不會玩，就著瞎轉。說完一句想想又跟了一句，“如果是我生氣的話早就好了。”

“啊，那是小哥生氣了。”陶曉東笑笑，“你又氣人了吧？”

“我不知道。”陶淮南也哄了遲苦好幾天了，今早起來還哄了呢，讓他別生氣了，這兇神也不好啊，“也不知道是我太能氣人了還是就看我哪兒都不好。”

“這委屈勁兒。”陶曉東站起來，又把拖鞋換了回來，走到遲苦房間門口，好學生正認真學著習，面無表的樣兒一看就是不高興。

“小哥理理我們吧，一會兒委屈哭了。”陶曉東調侃陶淮南，跟遲苦說，“消消氣。”

陶曉東的話在遲苦這兒是好使的，他再有氣也不沖哥發。繃著臉回了個“嗯”。

“咱家這誰一不理他他就蒙了，”陶曉東笑著說，“肯定乖了。”

遲苦也沒別的說，顯然氣還沒消，不能不理哥，于是又只說了個“嗯”。

陶曉東沖陶淮南使個眼神示意他趕進來，一扭頭看見那對空的大眼睛，只能出聲告訴他：“來吧小煩人，哄哄小哥。”

陶曉東沒太多時間陪他倆，跟客戶約的時間快到了，所以看他倆差不多好了就走了。

陶淮南自己進來，站在遲苦旁邊，沒吭聲。

遲苦繼續學習，不知道做題還是干什麼反正一直寫字了。過會兒陶淮南手走了他的筆。

遲苦手上一空，也沒繼續再拿支筆，就空著手看書。

“……你理理我吧。”陶淮南用那支筆的背面了遲苦的胳膊，“你生氣一次時間也太長了。”

遲苦畢竟剛才答應了哥，這會兒也不好再不理他，于是冷著聲音說：“下次別在外面走。”

“我哪有瞎走，那邊我很悉的，你經常帶我過去坐。”陶淮南說起來還覺得遲苦不至于這麼生氣，替自己反駁，“如果是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我不會跟你分開的。”

他一說話遲苦又要起火，可也懶得跟他再說這事，陶淮南的很厲害，話多，還會說。遲苦真跟他吵也吵不過他。

“你那麼沖我喊我也很傷心。”陶淮南還可憐上了，又了遲苦的胳膊，勁兒使得還不小，“你也不管著我了，我要是真的松手了你就真自己回家把我扔馬路上啊？”

遲苦現在是不愿意搭理他，陶淮南以為他沒那麼生氣了，說得還來勁：“你發火的時候最嚇人了。”

陶淮南自己在那念叨了半天，他最會了，先哄人，可好聽的說。好聽的說完再說自己的滿心委屈，沒那麼真實的了。

遲苦后來讓他說得沒脾氣了，問他：“你不？”

陶淮南說有一點。

“了就喝水，別磨嘰了。”

“我想吃西瓜。”陶淮南把筆往桌上一扔，又去牽遲苦的手，該說的都說完了，再服個討好一下，“咱們去吃西瓜吧，你歇歇，別學習了。”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陶淮南晃晃他手：“我自己切不開，你不是不讓我刀麼。”

“我不讓的多了。”遲苦還是冷著臉，但還是站了起來。

西瓜都是拿勺摳著吃的，陶淮南這麼說就是賣乖。遲苦從冰箱給他拿了半個西瓜，勺塞他手里。小瞎子約著在最中間挖了一塊，往遲苦那邊遞。

“不吃。”遲苦往旁邊躲。

“掉了掉了，”陶淮南趕說，“要掉了，掉上還得洗，快快。”

遲苦咬走吃了，陶淮南笑瞇瞇地過去問：“甜不甜？”

誰也架不住他哄，遲苦徹底泄了勁兒，瞥他一眼，說甜。

“那咱倆一起吃。”陶淮南又挖了一勺喂過去。

這次估得不準，勺離遲苦的得差出三十多厘米，遲苦還得自己低頭去找。吃他西瓜不夠費勁的，遲苦說：“自己吃吧。”

陶淮南給自己挖了一勺，壞了，夏天的冰西瓜可太甜啦。

因為跑步把人惹生氣了，之后這幾天遲苦都沒提跑步的事兒，要跑也是自己去，不帶著陶淮南了。

陶淮南上他哥那屋不知道小聲說了點啥，把他哥逗得樂了好半天。

第二天晚上吃過飯之后陶淮南在門口探著頭，小聲：“小哥？”

遲苦抬頭看他：“啊？”

“跑步嗎？”陶淮南勾勾手，“走唄？”

遲苦耷著眼皮：“不去。”

“走吧，”陶淮南把自己一直藏在門外的手了出來，手上提著跟繩子晃晃，“這次不怕我沒了！”

說完自己把一頭套自己手腕上，有點大還多套了一圈，掐著熒的繩給遲苦看。

遲苦眉都挑了起來，挑完又開始皺眉。

小瞎子整了狗繩。

狗繩往自己手腕上拴，拴上了還呢。

“摘下來。”遲苦皺著眉說他。

“多方便啊，正合適咱倆。”陶淮南笑滋滋的，“這樣有點距離，還不能丟。”

“這是狗繩，你不知道啊？”遲苦語氣又開始兇。

陶淮南完全不在意：“我知道哇，狗繩狗繩唄，方便就行啊。”

遲苦沒話說，沉默著從他手腕上擼，陶淮南邊笑邊躲：“我不本來就是你的小狗嗎！你忘了？汪汪？你也忘了？”

整破繩陶淮南稀罕了夠嗆，人特意讓他哥買的。連他哥也沒覺得有什麼，還當樂事兒呢，還真給買。

最后到底還是被遲苦摘下來扔家里了。

陶淮南還可惜，覺得遲苦是不是忘了他倆之間小狗的事了。

遲苦牽著他去小公園，一路上都覺得陶淮南腦子有病。這次連哥他都理解不了，不知道這哥倆怎麼想的。

遛狗的東西拿來遛瞎子？瞎子不是人了？

本來陶淮南打算好好的，這條繩以后留著常用。天熱的時候牽手總出汗，還要經常換手，弄個能調長短的繩正合適。

他是真的沒在意，甚至還覺得合適，畢竟他倆之間本來就有小狗的事兒。

可惜沒能行，遲苦不同意。

到了初中開學報到那天，他還是被遲苦牽著手去的學校。

盲人在陌生的地方走路很小心，每一步都是試探著邁出去。哪怕遲苦帶他走得很慢，在校園里依然很惹人注意，他和普通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區別的。

陶淮南不知道別人都在看他，又換上了對外那副高冷的小表，小聲和遲苦說著話。

“好多人。”陶淮南能聽見周圍嘈雜的人聲。

遲苦“嗯”了聲。

“有人看我嗎？”陶淮南問。

“沒有。”遲苦沒表地說，牽著陶淮南進了教學樓。

“你肯定騙我。”陶淮南輕笑了下，“我都聽見有人說‘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