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賓利平穩地駛在路上,車燈調得稍暗,溫度適宜,隻一會兒,就讓葉緋生出了昏昏睡的覺。他放松,正想要閉眼瞇一覺,手機嗡嗡地震了起來。
葉緋拿起來一看,是他爸的電話。
葉緋嗤笑,直接拒接並拉黑了號碼。幾秒鍾後,葉耀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特麼的屬蟑螂的吧,發現一個後面就跟著無數個。葉緋厭惡地蹙起眉,繼續拒接。
反覆幾次之後,旁邊的晏梟終於忍不住側頭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上葉緋的視線,他立刻解釋:“當然,我並不是在打探你的私,只是在想我是否能夠幫得上忙。”
“沒事,”葉緋把手機扔到座位上,頓了幾秒,又敷衍道:“謝謝。”
“不必,”晏梟抿了下,實事求是道,“我還什麼都沒有做。”
饒是葉緋心不佳,也被他逗笑了。一場病,撕開了親偽裝的面紗,徹底碎了他從小到大的信仰。
父親不是父親,弟弟不是弟弟。葉緋抬起頭,目落到晏梟上,前世今生,唯獨這個人沒有變。
一如既往的不通理和……呆。
上輩子,跟晏梟假結婚的兩年多,兩人的關系雖然沒有太親近,但也算得上朋友。很可惜,他從檢查出漸凍癥到死亡只有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當時晏梟還在國外理合作案,對此並不知,以至於他都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這一次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好好跟晏梟告別。不過也不一定,葉緋想了想,那時候兩人已經離婚了,也許早就不聯系了。
再次震起來的手機打斷了他的思緒,葉緋看也沒看地接起來:“有完沒完?”
“啊?”那邊一怔,隨即傳來谷瑞嘉的調侃聲,“幹嘛啊,大晚上的火氣這麼大,-求-不-滿了?”
葉緋挪開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心,“滾,看錯了。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谷瑞嘉是葉緋最好的朋友,兩人認識十幾年,連彼此小時候尿床的事都知道。
“葉緋我日你大爺,”谷瑞嘉笑罵,“你這是對老鐵的態度麼?”
葉緋懶洋洋地靠著座椅後背,挑釁:“有本事你日我。”
晏梟的背後一僵,倏地看向葉緋,眸黑沉沉的。只不過葉緋注意力都在電話上,沒有注意到。
谷瑞嘉被他得一個哆嗦,差點扔了手機,了角:“謝邀,人在直男區,日不了……不跟你開玩笑,我有正事。”
“說。”
“於春生要出新劇了,前幾年大火的古裝超級IP《寵妃升級之路》,”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吐槽了一句,“艸,這名字念出來怎麼那麼恥。製作方是藍海娛樂,男主定了影帝岑星華,這麼豪華的配置,妥妥的劇預定。”
谷瑞嘉的聲音裡聽起來十分興:“我已經初步跟藍海那邊接過了,打算以咱們公司的名義投資一筆,你覺得怎麼樣?”
葉緋這才想起來,上輩子他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不會跟葉耀爭奪鼎源的控制權,和谷瑞嘉創辦了一家名天璽娛樂的影視公司,打算自己單乾。
只是後來鼎源瀕臨破產,他把全部力都投到了挽救鼎源中,沒怎麼管天璽。而谷瑞嘉家裡有礦,純粹是玩票質。小打小鬧幾次都沒折騰出水花後,又恰逢《寵妃升級之路》投資失敗,便把公司關了。
沒錯,這個集合了大ip、著名導演、視帝於一、被各大影視公司搶破頭投資的電視劇,最後就沒播出。
前腳男主剛吸毒被抓,後腳主就以政治立場不正確被封殺,倒霉程度震驚業界。得到的唯一獎項來自於導演於春生——
於春生去金山寺拜佛求轉運,未進寺廟就中暑倒地被送醫院的消息,以一騎絕塵的姿態甩開同期新聞,榮獲當年度沙雕新聞之首。
葉緋坐直了,開門見山道:“我不看好。”
“為什麼啊?”谷瑞嘉被他這一盆冷水潑得有點鬱悶,納罕道,“這個劇怎麼看怎麼都不會撲吧。”
“電話裡說不清,”葉緋慎重道,“你別繼續跟藍海娛樂聯系了,今天我沒空,明天吧,明天我們當面談。”
“行,”谷瑞嘉知道葉緋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乾脆地應了,“正好有幾個認識的人也對這部劇興趣,我們約了明晚見面,到時候一起,時間地點我發你微信。”
“好。”
掛了電話,葉緋將手機扔到一邊,打開小冰箱拿了瓶水出來。晏梟的車裡永遠都隻放水,飲料以及任何含有添加劑的飲品,在他看來都是加速生命衰退的催化劑。
他擰開瓶蓋,剛要喝,就發現晏梟正直直地看著他。
“怎麼?”葉緋仰頭灌了口水,不甚在意地問了一句。
“葉緋,”晏梟的聲音很低,但音調平穩,不含任何質問的元素,“你計劃和谷瑞嘉發展一段超友誼的-關系嗎?”
“咳咳。”葉緋一口水嗆到嗓子裡,差點噴出來,“你在說什麼?”
“沒有說,”晏梟看了眼時間,屈起手指在椅面上叩了叩,“七點三十一分,也就是四分鍾之前,我聽到了。”
車隔板忽然乖覺地升起,給兩人留出了獨立的私空間。
葉緋半闔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你是說那個,”他笑笑,輕描淡寫道,“開個玩笑而已。”
-關系當然是要發展的,但絕對不是跟谷瑞嘉。
“用這種事開玩笑是否太隨便了些,”晏梟的聲音更低了,他面無表地看著葉緋,語氣裡有著顯而易見的不讚同,“你需要重新定義安全的社距離。”
葉緋最厭惡別人對他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更何況他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朋友間正常的打趣而已,結果被晏梟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
他哼笑,忍不住出言嘲諷道:“你是賣世界地圖的嗎?”
管那麼寬。
晏梟怔了怔,隨即一本正經地糾正他:“沒有,公司並沒有開展這項業務。”
葉緋:“……”
跟晏梟這種人,連架都吵不起來。
“算了,”他意興闌珊地擺擺手,扔下一句,“總之沒別的意思,也沒人會當真。”就閉上眼睛,擺出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模樣。
留下晏梟著他的側臉言又止。
心想怎會,無論他從哪方面分析,葉緋的結論都是錯的。他漂亮、真誠、聰明……晏梟能夠將這世界上一切好的詞都安在他上而不會覺得違和。
不可能有人在面對他那句近乎勾-引的話時還無於衷,起碼向來理智冷靜的晏梟做不到。
可惜葉緋不對他說,不然晏梟立刻就能證明給他看。
車子在別墅區緩緩停下,葉緋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沿著別墅區鬱鬱蔥蔥的小路往前走。晏梟注視著窗外,直到那個纖瘦拔的背影徹底融到夜中,這才吩咐司機繼續往前開。
後座葉緋坐過的地方,手還帶著一片淺淺的溫熱。晏梟往旁邊挪了挪,著下的溫度,就像是把葉緋抱在懷裡一樣。
晚上八點整,一分不多一分,晏梟準時出現在會議室中。就昨天一款手遊出現的重大BUG,聽運營部和公關部匯報。
“BUG目前已經修複完畢,對用戶的補償也會在兩天發放,”發言的高管覷著晏梟的神,“相關人員的罰還在商量中,要跟人力資源部進一步通——”
晏梟握著鼠標,邊聽邊翻看著下屬發過來的總結郵件。
“博已經發了聲明,公關運作後,反響非常好。網友們都在打趣調侃,還上了熱搜,倒是意外給遊戲引進了不流量。”
晏梟沒說話,臉上的神看不出滿意,也看不出不滿意。高管們漸漸張起來,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隻偶爾能聽到他按鼠標的哢噠聲。像是一柄重若千金的小錘,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眾人心頭。
一分鍾後,晏梟終於不不慢地開了口:“你的郵件一共627字,其中錯別字1個、段落開頭沒有空格一——”
他抬眸:“或許錯誤是你們部門推崇的部門文化?”
發言人狼狽垂頭,連連致歉。
晏梟看了他一眼,直把他看得手足無措,這才道:“沒有下一次。”
“是、是。”
接下來是公關部總結,晏梟聽著聽著,思緒就不由自主地跑到了葉緋上。
到底什麼事需要提前跟他約時間談?晏梟在腦海裡模擬了幾個答案,但很快就被他一一推翻。他實在不擅長這種無法用數據,以及恆定公式運算出來的東西。
不過大概率是好事,晏梟猜測。畢竟這是結婚半年來,葉緋跟他呆得最久的一天。側面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比之前更親了。
晏梟想了想,點開程明浩的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晏梟:全市最好的雙皮在哪裡?】
沉了一下,想到以程明浩泯然眾人的智商,很可能無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晏梟:最好包含味道、評價和用料。】
葉緋很喜歡這種小甜品,晏梟記得牢牢的。
收到消息的程明浩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認識晏梟十幾年,別說甜品,就是正餐之外的額外加餐都沒見他吃過。
還有下午在工作室忽然的改口……怎麼越想越不正常。
不過吐槽歸吐槽,程明浩還是盡職盡責地找了一家口碑不錯的店,給晏梟發了過去。
會議結束後,晏梟先去甜品店取了雙皮。他不知道葉緋想吃冷的還是熱的,乾脆每樣都打包了一份,這才讓司機開車回家,並破天荒允許他將車速提到八十碼。
晏梟十分注重通安全,乘坐的車輛行駛速度絕對不能超過七十。但是今天……他了甜品盒上的熱度,比起通事故,他更擔心雙皮變涼。
晏梟到家的時候,葉緋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靜,他抬起頭一笑:“回來了。”
“嗯。”晏梟有條不紊地換上拖鞋,將皮鞋整整齊齊地放進鞋櫃裡,提著甜品盒走到葉緋邊,靜靜等著他開口詢問。
那樣他就可以順勢又不刻意地表示,這是自己買來送他的。
然而葉緋並沒有注意到他手上的盒子,隻拍了拍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
晏梟有些失,但面上仍舊是一副不聲的模樣。他把甜品放到葉緋面前的茶幾上,側眸看向葉緋,心裡帶著期待:“你要跟我說什麼?”
“晏梟。”葉緋他。
“嗯。”
“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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