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姍把車飆到嚴箏家只用了半個小時，路上紅燈倒計時的每一秒都像是深鑿在心上，不好的預越來越強烈，整顆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住，提醒如果再不快一點，很重要的東西就會從指中溜走。

“嚴箏，你這個混蛋！開門！”瘋了一樣砸他家的門，可回應的只有一片死寂，門里面靜悄悄的，除了嘀嗒的水聲，什麼都沒有。

祁姍不敢再浪費時間，開始一個個試門的碼，從他的生日試到他親哥哥干哥哥的生日又試到的生日。

“冷靜一點，不能慌。”祁姍的兩只手都在抖，“就算是死他也得讓給他收尸的人進得去門，夏初除了他老婆閨和他自己的生日其他人都記不住，所以不可能是別人的生日，這串數字是他最后想傳達給這個世界的，也不可能是夏初一家的生日……”

祁姍的腦子轉得飛快，拿左手穩住右手，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了“5273”四個數字，厚重的碼門總算敞開一條隙。

“嚴箏！”直奔浴室，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景。

白的大理石瓷磚上靜靜躺著一把染的刀，年無聲地伏在浴缸旁邊，手腕上流出的把浴缸里的水染得通紅，聽到聲響，那雙早已失了焦距的眼睛慢慢抬起來，用盡全力氣對笑了。

“原來人在死前真的會出現幻覺……”他又把眼睛合上，重復著他在電話里說過的話，“對不起……”

“你別死！”祁姍愣了一會兒，跑過來抱住他，有太多的話想說，現在能說出口的只剩下了“別死”兩個字，“……別死。”

嚴箏笑得慘慘的：“傻不傻，為我這種人哭什麼，你該恨不得我去死，除了這條命，我已經沒有能贖清上罪孽的東西了。”

他一心求死，祁姍卻沒空給他講道理。

因為水流的作用，嚴箏手腕上的傷口還在不停流，急忙把他的手從浴缸里拿出來，又扯了一旁的巾纏在傷口上止。

做完了這些又打完120，被半拖半拽到客廳沙發上的嚴箏才緩醒過來一些，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包括祁姍都不是幻覺。

“為什麼……”大量的失讓他的神志還不是很清楚，扯的角滿滿都是自嘲，“放我去死不好嗎？”

他是真的沒想到會過來，割開管著生命力流失的時候他以為一切都要結束了，所以那通電話他接了，想著最后的最后聽聽的聲音。

明明那麼笨，中文學不好，別人的話外音也聽不明白，像他這樣垃圾桶里都撿不出來的敗類都能義無反顧地跳進火坑，之前他說謊從來識不破……

到頭來只聰明了這一次，卻做了最傻的一件事。

他就不該活的。

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是他母親足了別人家庭的產。

他不是沒想過帶著這份負罪活下去，償還哥哥和夏初哥沒有斬草除的恩，慢慢取得哥哥的原諒，盡他所能地去彌補。

可事實卻是他傷害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哥和夏初哥曾經同徐念的二哥徐朗是很要好的兄弟，把徐念當親妹妹那樣寵，后來因為憐憫收留他鬧到一度老死不相往來。

他看得出來，徐念對他的恨意從未削減，他的存在之于來說就是橫亙在心頭的一刺，如果他不死，這刺也會扎進祁姍心里。

而且他哥和夏初哥做錯了什麼呢，再怎麼劃清界限，只要他這個渣滓活著，就會因為他鬧得眾叛親離。

他活，永遠贖不清上的罪，被他傷害的人不會原諒他，依舊關心他的人也會為他所累。

只有他死，一切才能結束。

嚴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步步走向距離沙發不過五米的落地窗。

不料側頰突然一痛，他站立不穩，再次跌回沙發里，臉上一片火辣。

“嚴箏，你特麼就是個懦夫！”金棕發的孩兒眼框通紅，眼淚在眼圈里打轉，打過他掌的手氣得發抖，“你本沒資格去死！”

祁姍恨不得把這輩子學會的罵人話都用盡了：“是！你只要死就什麼都不用想了！你人都死了，也不會再有人因為你犯下的錯把你挖出來鞭尸怪你，可明明從頭到尾都是你對不起我大哥和嫂子，他們憑什麼下半輩子反過來要背上你這條命對你愧疚！還有嚴穆哥哥和夏影帝，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死輿論就會把矛頭再次對準他們，說你從頭到尾都是他們推出來的替罪羊！不過那時沒了你這個人，他們再百口莫辯在公眾看來都是吃人饅頭死無對證！”

嚴箏似乎被的話語所懾，怔愣地抬頭看，眼睛逐漸恢復幾分清明，掙扎和悔恨在其中織。

最終他任由救護車和醫護人員抬上擔架帶到了醫院，看那個本該恨極了他的孩子跑前跑后，著一口不練的普通話辦理各種手續，救下他這條命。

“我已經把況告訴夏影帝了，他很快會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以后別做傻事了。”等理好一切再一次回到他病房里，他甚至都很難從的話語中到一一毫的緒起伏了。

仿佛滿心關于浪漫的憧憬盡數被殘忍的現實澆滅，盡力了，仁至義盡。

被徐念蓋章人渣的時候嚴箏依舊保留著最后的面，這一次卻味到徹徹底底的萬念俱灰，萬般苦將他置冰窟，淚水從遮住臉的指中滲出來。

“你還……喜歡我嗎？”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他哽咽得幾乎失聲，祁姍背對著他，拼命捂住，只讓眼淚無聲地落下來。

這幾天祁姍想了很多，無數次想不再管別人，就是喜歡嚴箏，相信嚴箏也是喜歡的，為什麼一定要涉及兩個家庭，不能是簡簡單單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一起？

甚至想過媽媽要是說什麼都不同意，干脆梗著脖子和嚴箏私奔，沒證就沒證，不信等肚子大了父母還能狠下心不妥協。

但當這份沖消糜，看到了嫂子一次次在房間門口言又止，也看到了媽媽眼角的細紋和兩鬢的白發，終于明白了沒有人可以無止境地胡鬧下去。

之前已經很任了，不思進取，玩心又重，凡事只顧著自己高興，從來沒什麼志向和責任心，可事實卻是快滿24歲，早不是小孩子的年紀了。

的肆無忌憚是仗著家人的慣寵，只是生活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一直有人替負重前行。

如果狠下心來和嚴箏在一起，可能都用不了等到肚子大起來的那天，爸爸媽媽哥哥嫂子就不忍心讓無依無靠了。

但能這麼做嗎？

把上的重擔都丟掉，為了所謂的傷害至親，往后任憑嚴箏把養廢……再說憑這微薄的喜歡，玩鬧般的廝混在一起，嚴箏確實很多方面都有問題，能夠就此信任他，把一切托付給他嗎？

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啊，不然怎麼會明知道他做了那麼多混賬事后還不管不顧地跑來，只因為想到了一個沒有任何依據的可能。

我們還會見面嗎？

垂著眼，掩蓋掉所有的和不舍：“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變了很好很好的人，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和祝福，會吧……”

說完，轉走出病房，努力克制著自己，不他看見其實難過得發抖，連牙齒都在打。

直到走進走廊關上門才卸了力，慢慢蹲下去，任憑醫院的地板上了一圈又一圈。

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有那一天的，他們，終究不會再見了。

從醫院里走出來，祁姍開車去了祁嵐的公司。

把沾著嚴箏的巾和診斷報告復印件放到媽媽的辦公桌上：“媽，嚴箏已經割腕了，再這樣下去您真會死他的。算我求求您，最后放縱我不懂事一次，讓一切結束，到此為止吧。往后我不會再和他見面，您需要我學的我都會努力去學，該我承擔的我不會逃避了。”

稚了23年，任了23年，祁姍終于在距離24歲還有三個月的這一天和過去的自己告別，邁出了走向的第一步。

晚上回到家，拿出手機一條條翻看嚴箏給發過的信息，手指都按在了刪除聯系人的選項上，卻在這時彈出了新的消息通知。

嚴箏說，祁姍，我說我你，你信嗎？

祁姍很快回，不信。

即便是最親的時候，他們也沒提及過這個字，因為他們都清楚，這個字的分量很重，不該用來形容他們之間輕飄飄的關系。

他又給發，你今天的話我記住了，我會好好活下去，去償還我欠下的債，爭取有一天為一個很好的人，到那一天，你再來相信我好不好。

最后一條信息，他發了語音。

真的。

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