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站在原地分了會神,魏馭城這話讓人似懂非懂。他上樓去書房,消失沒多久,林疏月就接到了電話。
趙卿宇撤訴,夏初沒事了。
林疏月怔然,抬頭看向二樓轉角。魏馭城的影早已不見,卻留下了一諾千金。
樓上,魏馭城在書房還沒坐熱,鐘衍便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他舉著還發燙的手機,激問:“舅,你跟說了嗎?”
皮椅輕旋一道弧,魏馭城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跟曉峰說了好久,他才肯去求他爸幫忙。這貨非跟我在電話里扯談。”鐘衍的緒突突,一會自豪一會嫌棄。可魏馭城要理不理的樣子,看著有點發慌。
鐘衍以為是煩到他了,語氣低了兩分,解釋說:“我看到你的車回來,想著方便,才發信息給你的。”——編了條很短的信息,讓魏馭城待會進屋告訴一下林疏月,事解決了,可別出去跟渣男面面。
魏馭城平靜說:“嗯,出去吧。”
鐘衍指了指外頭,“這地方不好打車,我開車帶去派出所。”
“站住。”魏馭城施的語氣,“我說過,你不許再開車。”
鐘衍犯了太多事,欠揍欠教訓,有次跟狐朋狗友去山頂飆車,過彎時摔下了車,后腦勺了六針,漬呼啦地糊了一臉。魏馭城趕來醫院,第一件事就是撕了他的駕駛本。
關鍵時候,鐘衍是不敢頂的。稍微冷靜了些,也覺得自己好像熱過了頭。
不送就不送唄,他撓撓眉,單手袋吊兒郎當剛要離開。
魏馭城起,“我開。”
走到門口,對還在原地發愣的鐘衍抬了下手,聲音依舊平靜:
“一起。”
魏馭城的心思,鋪墊得滴水不。都在車上了,鐘衍還搞不清舅舅的彎彎繞繞。他想自炫,但又覺得有點兒淺,林疏月坐后座,好像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鐘衍憋得慌,暗示道:“你都不說話的嗎?”
林疏月看了他一眼,也沒明白。要道謝似乎也是向魏馭城。
鐘衍這一拳頭打在棉花里,太不痛快。頭一歪,悶著氣。
到派出所,林疏月匆匆下車。跑了一半又折回來,鐘衍稍打神,直腰桿,準備說“不用謝”。
“謝謝。”林疏月微彎腰,卻是朝著魏馭城。
魏馭城手煙,抖出一夾在指間。他沒回答,只看著。
林疏月走了。
副駕的鐘衍緩過神,氣憤暴躁地嚷了句:“我幫了這麼大個忙,為什麼不對我說謝謝!”
魏馭城把煙放回盒里,往儲格一扔,頗有長輩氣質地提醒三個字:“對人客氣點。”
—
夏初坐在接待室的長椅上,一臉煩悶。見著林疏月后,像委屈的小孩兒。
林疏月嚇了半條命,也想發脾氣。可一見這模樣,心里又泛起點點酸苦。展了個笑,“下回別單獨行,這不,欺負了。”
夏初吸了吸鼻子,“那可別。留一個,至你還能撈我出去。”
林疏月走去和并排坐著。
夏初問:“姓趙的怎麼突然和解了?”
“找人幫忙。”
說完,辦手續的兩位民警走進來,夏初去簽字。其中一個年輕點兒的突然對林疏月笑了下,“向阿衍問個好。”
林疏月皺了皺眉,隨即就什麼都明白了。
事解決,夏初又活躍起來。大概是趙卿宇這種渣法讓嘆為觀止,連罵都懶得罵。只不停打聽:“欸,你找誰幫的忙吶,這辦事效率也太絕了。”
走出派出所,林疏月就看到那輛悉的黑奔馳。
車窗降下,魏馭城的側無遮無攔。
林疏月讓夏初待原地,一個人走過去。心里有困頓,也不是喜歡藏事的格,所以直接問出了口:“沒看出來,當舅舅的喜歡搶外甥功勞。”
魏馭城眉間神平順,不咸不淡地“嗯”了聲,“我也從沒說是我。”
也是,從始至終,主道謝的,心存激的,一直是自己。這麼一想,倒自己的錯。
被魏馭城的視線追太,林疏月下意識地別過頭。不想被他占上風,于是反問:“既然想‘好心’當司機,何必還要拉上鐘衍一起。”
這會子的安靜持續久。
就在林疏月以為他是心愧無話可說時,魏馭城說:“是怕你不肯上我的車。”
魏馭城倒也沒俗套地繼續送人回家,見平安出來,事就算解決。
人走后,夏初悠哉哉跟上,挑眉說:“還發呆啊。”
林疏月神斂不攏,輕易看出異樣。
夏初了然,“他幫的吧。”
“不是。”
“是不是也不重要。”夏初努努,“上次你說他是家屬,才沒這麼簡單。”
林疏月沒搭這茬,有幾分逃避的意味。
這可讓夏初來了勁兒,往后一段時間,都有的沒的圍著打聽。林疏月真拿沒轍,吃的賄賂堵不住小夏同學的,嫌煩怒罵反倒換來一張明艷笑臉,小夏天沒心沒肺臉皮可厚。
兩人大學摯友,畢業后也一塊經歷了許多事,是名副其實的患難見真。夏初也不是誰都熱臉相迎的人,就憑提刀向趙卿宇索命的氣勢,就知和林疏月的分多深厚。
“你再不說,我就自己去查了啊。”夏初拖著音,“鐘衍的舅舅哦,魏氏的董事長哦,也不是很難查的嘛。”
林疏月哭笑不得,“怕你了。”
周五,鐘衍臨時打來電話,說家里人過生日,放一天假。林疏月便約了夏初出來聚聚。
夏初這段時間工作力大,想放松,直接把人帶去了CLUB。
這家店是客,往吧臺一坐,跟新來的小鮮調酒師沒五沒六吹牛皮。小鮮只往林疏月上瞄,夏初嘖的一聲,“喂喂喂,砸店了啊。”
林疏月撐著一邊臉,笑得嫵人。
二層貴賓包廂時不時鬧出靜,偶爾有人一臉蛋糕笑哈哈地進出追鬧。林疏月抬頭看了一眼,估是過生日的。
“別瞧了,來,說正事兒。”夏初大聲:“說說你和魏馭城。”
這音量,簡直了。
頭頂的炫折在暗磚面,出的圈大開大合,疾速變幻。吧臺往后兩米,是在羅馬柱后的走道。走道直連二樓貴賓層,一雙棕切爾西皮鞋,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倏地停步。
喧吵的重金屬蹦迪音樂已近尾聲,最后兩下鼓點“咚咚”收尾時——
“兩年前我去波士頓,和他有過……”林疏月停頓半秒,說:“集。”
夏初眼睛瞪大半圈,“你倆談過?”
林疏月搖頭,“不是。”
明白過來,完全想不到,“你,你和他,”卡殼半天,夏初惆悵地豎起拇指,“夸你一句好樣兒的吧。”
林疏月輕輕揮開的手,笑著說:“不走心。”
夏初湊過去了些,“是是是,走腎。”
“邊兒去。”林疏月笑,沾了酒,臉是紅的。
“就是你去國找人的那次吧。”夏初回想,大致能串聯起前因后果。
那一年,林余星病重,醫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林疏月四奔波,累得筋疲力盡,眼看著弟弟一次次的在死亡線上掙扎。
林疏月想,如果能狠心一點,如果松松口。或許,于,于林余星,都是一種解。
林余星昏迷兩天才醒來,氣若游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姐,你別哭。”
五個字,秒速斬斷了林疏月的猶豫。
替林余星的人生做出選擇,也說了五個字:“別怕,姐姐在。”
待林余星病稍穩定,林疏月毅然決然地飛去國。
這份苦難,不該是林余星、以及來獨擔的。那個生他卻不養他的人,有什麼資格瀟灑自在。別說國,北極都要過去討個說法。
林疏月給對方打電話,對方輕松無所謂的語氣,“你來唄,順便玩一玩嘛。”
“玩?我哪有心玩!”
“好啦好啦,不玩就不玩,機票訂了沒呀,我來接你。”
到波士頓,林疏月天真地在機場等了三小時。
按著平日郵寄東西的地址找過去,房子早就換了租客。
異國他鄉玩蒸發,林疏月多韌勁的子,哪肯就罷。費勁打探,終于得到一個不太確定的地址。那是人間風月場,一襤褸,格格不。
人當然找不著,最后一弦,崩了。
林疏月哭得忒慘,這一路太累太累,去的那家酒吧名字已經記不太清,回憶當時,多半是痛苦的宣泄。
夏初第一直覺:“你和魏馭城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不認識。”林疏月答得斬釘截鐵。
“所以只是單純的……”
林疏月說:“看對眼。”
“現在呢?”
“第一次知道,世界這麼小。”
這都是矯話,不過癮。夏初追問:“那你和魏馭城再見面的時候,你什麼啊?”
此時此句話,讓羅馬柱后面的人形微。好在DJ切換舞曲,暫時是平和溫的純音樂過渡。從這個角度過去,林疏月坐在高腳椅上,子及膝蓋上方兩寸,小細而勻稱,堪堪一握。
淡高跟鞋翹在半空,鞋尖忽上忽下,著魏馭城的心一高一低。他聽見林疏月揚著恣意的神,輕聲答:
“第一眼啊,真沒認出來。”
拔高的心倏地墜落,不給緩沖余地,結結實實摔向水泥地,鈍了一塊,缺了一角,歪七扭八變了形。
夏初一臉訝異,想好半天,才得出一個唯一解釋,“在你這如此沒有存在,那他應該……不是很厲害。”
幸虧燈效作掩,這半明半晦的線,蓋去了男人失溫的神和無奈的怒容。
躁的音樂重新響起,兩人的聲音已聽不見。
重新回去包間,門一推開,預謀已久的鐘衍閃現,膽地將蛋糕往魏馭城右臉抹,語氣中二又喜氣:
“舅!生日快樂!!你快不快樂?!!”
份擺在這兒,再放肆那也是有分寸的。這也是鐘衍,換作別人,多說一句都膽怯,更別提往魏董臉上糊油。
魏馭城沉了臉,像云覆海面,深不見底,而生畏。目投向鐘衍,下一秒就想將其手刃當場。
快樂。
35歲生日,過得可太快樂了。
回程路上,魏馭城數落鐘衍四十分鐘。見他一頭黃,不順眼,近乎命令:“明天染黑。”
鐘衍不知死活,還傻兮兮地把腦袋湊過去,“舅,我染黃的好看。”
“頭更好看。”魏馭城冷哼。
鐘衍再橫,也是有眼力的。舅舅此刻絕對不好惹,說什麼都不回便是。但魏馭城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你平時就玩這些,不稚?”
“能不能坐直了?沒長骨頭是嗎?”
“我跟你說話,你這什麼態度?”
鐘衍倒也不惱,只悠哉哉地轉過臉,“難怪了。”
魏馭城止聲,目著他。
鐘衍說:“我現在還沒舅媽。”
魏馭城神不變,但一晚上的緒,到這忽然就被沖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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