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果斷道：“那還是算了。”

看向江懷楚，解釋道：“蕭昀微服出來頻繁的，去過的地方也多，不好找，時間也趕不上，最近快會試了，長翎衛在京城各暗中留意各方向，我們找的靜太大容易暴。”

江懷楚點頭。

他也沒做任何準備。

第一次見還是從長計議好，太妃教過他，這種事第一印象極其重要，就算太妃不教他，第一次見重要的人，他也得準備好合適的袍，想好大致要說什麼話、做什麼事，考慮到可能的意外，預備幾個其他打算。

最好事先腦中過幾遍，理好每個細節，將失敗的可能降到最低。

江懷楚淡聲道：“不急這一——”

如矢瞳孔一。

背后有人從樓梯上下來，輕拍了下江懷楚的肩。

如矢暗中向袖中藏著的匕首。

江懷楚不聲回頭，含著三分淡笑：“閣下有事麼？”

那人亦是家仆模樣，面龐十分清秀，二十余歲的樣子，他左手揣在右邊袖子里，右邊袖子里像是藏了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

那人輕聲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江懷楚適時一怔，溫言道：“好。”

太妃和如矢眼神微微警惕。

那人將江懷楚到僻靜無人，從袖中掏出一個致的朱紅錦盒，恭敬地雙手奉上：“我家老爺有一相贈。”

江懷楚微微蹙起眉頭，并未手去接：“無功不祿。”

不準備收的東西他一向都不，了容易多生事端。

那人笑道：“公子莫要誤會，公子方才一番言論，我家老爺很是賞識，特以此相送，并非想要以錢財收買公子，老爺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公子切莫拘泥于此，他送此，只祝公子平步青云，日后朝堂相見，把酒言歡，共訴平生快意。”

朝中人？

在南鄀這種一語相投便慷慨贈的事也并不見，尤其他現在著寒酸，一副家貧無靠的模樣。

但江懷楚打定主意不在北寧收任何陌生人的東西，無論說的多好聽都不收，畢竟在異國他鄉，他擔不起任何多余且沒必要的風險。

這事本就在意料之外。

多一事不如一事。

他退了一步，面帶歉意，誠懇道：“才卿之有愧，若僥幸中舉，日后自當登門謝罪。”

那人顯然未料到他會如此堅定地拒絕，不為錢財所就算了，甚至對結權貴也不興趣，眉間染上著急，道：“公子不先看看？”

他沒等江懷楚應允，已先一步打開了錦盒。

江懷楚勉強看了一眼，無于衷。

又看了一眼，向來淡然自若的神驟然被鋪天蓋地的僵之取代。

蕭昀的東西，他人在這兒。

第7章

江懷楚心頭狂跳了一下，多年來的磨礪才讓他在極短的震驚后，下翻江倒海的心緒，恢復面上的平靜自然。

大寧最高高在上難以得見的男子在這小小一個茶樓里。

江懷楚表微微僵。

拒絕的話他都說出去了……

他心念微，對著盒中玉多瞧了兩眼，才悄無聲息挪開目。

長翎衛一直暗中察言觀，見他在盒子打開的那刻微微睜大了眼睛，如今又忽然沉默不語，自己也一改先前苦口婆心勸說的姿態，默契地保持沉默。

就這麼一兩秒的微妙，江懷楚瞥向他，長翎衛也好巧不巧看向他，二人目在空中接一瞬，各自心照不宣低頭。

長翎衛個個都是人，察人心，這會兒已經非常非常懂他的心思了，眼珠微轉，又為難道：“老爺說他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收回的道理，公子若是不收，便小的直接毀了。”

江懷楚適時出一點驚訝不忍神。

長翎衛嘆道：“這東西雖不是價值連城，卻也算罕見，如此寶，毀了也是憾事一樁，所以公子不如勉為其難……”

江懷楚百集地順著這個他暗示來的臺階下，輕嘆了口氣：“也是，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長翎衛松了口氣道：“如此最好不過，這樣老爺也不會生小的的氣了，多謝公子抬。”

江懷楚雙手接過，蓋上錦盒，心思百轉千回，作揖一笑：“替我向你家老爺道謝，謝才卿出貧賤，承蒙他不嫌棄，以相贈，若有出頭之日，必定侍奉一二。”

長翎衛愣了愣，確定自己沒聽錯，憋著笑，朝他點了下頭，轉離去。

后江懷楚握著錦盒，只覺拿的是燙手山芋。

……

二樓，蕭昀抓起剔托盤里的貢果隨意啃了口：“他有說什麼麼？”

長翎衛神微微有異，開始匯報。

“若有出頭之日什麼？”蕭昀不耐煩道，“話都說不好了？說快點。”

長翎衛趕忙道：“他說……必定侍奉一二。”

蕭昀表凝了一剎。

他狠嗆了下，一時又氣又笑：“他當我是爹呢，還侍奉一二。”

這話一般都是門生對老師，再不然義子對干爹說的，總歸是晚輩對長輩，平輩間要這麼說，那就是……斷袖之癖了。

謝遮憋住笑，忍不住要為謝才卿說句話：“長翎衛在他面前稱您為老爺，那玉也不是凡品，能隨手相贈的，怎麼說也得當朝三品以上，能熬資歷混到這職的，幾乎個個年過半百，他哪里想的到是年輕俊的陛下。”

“你什麼時候也學的油腔調的了？”蕭昀笑罵。

他回頭隨口問：“你剛說他一開始不肯要，看見了才收？”

長翎衛點頭。

謝遮低聲道：“他這是貪財還是慕權？”

一開始不肯要，多半是防備心重或者眼界高看不上，看到了忽然就要了，要麼是見東西價值不菲，心了，要麼就是見貴猜貴人，覺得贈予者位高權重，想結一二。

是哪種，自毀前言、出爾反爾都不是個安分的，不是貪求財之徒，就是權熏心之輩，儼然和他言之鑿鑿、懷天下的樣子不符。

蕭昀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也懶得想，驀地想起那人明明著樸素，腰上還要別個繡工細的香囊，束發的發帶要和服一個，兩邊垂下的發帶還要一樣長要完全對稱，莫名覺得好笑。

“謝遮，你也別總把人想那麼世俗，他那點大，不是朝上那群老頭子，指不定是見東西漂亮才要的，小姑娘似的。”

謝遮一想，也跟著笑了。

……

客棧。

從逸仙樓回來后，江懷楚就靜坐在窗邊，挲著手里的玉，一言不發。

江懷楚識玉，這玉是羊脂白子玉，通潔白，晶瑩剔，沒有一瑕疵，上去如羊脂一般細溫潤，表面澤油亮。

玉呈平安扣形，只不過中間鏤空的地方雕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貔貅。

平安扣保平安，貔貅進財辟邪，寓意是極好的，外觀也簡單大氣，若放在以往，他肯定喜歡得，問題是……它是蕭昀給的。

太妃知道他遇著事了向來是安安靜靜的，喜歡一個人坐著默默想后續解決辦法，不讓其他人心。

一向是個耐不住的子，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輕聲寬道：“這玉也不一定就是蕭昀的。”

江懷楚回神，搖搖頭：“是他的。”

太妃不以為然：“哎呀哪有那麼巧的事啊，哦，蕭昀出宮了，哦，剛好咱們的眼線跟丟了，你剛好約我約在逸仙樓，剛好和人爭辯維護你皇兄，蕭昀剛好在包廂里全聽見了，你還拒絕完又要了、人還沒見就已經在他那兒丟了個大臉？怎麼可能呢。”

“……別說了。”江懷楚聲音悶悶地，難得神微懨，耳微微發紅。

這麼多年，他就沒出過這麼大岔子。

“你倆要有這緣分，那可不得月老牽線天生一對啊，所以不會的，大寧達顯貴這麼多，這玉是名貴，但也不是價值連城那種，送得起的不止他一個，你別多想，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