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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十四章

39

母親端正地坐在客廳里等他。“你去哪兒了?”母親問。沒有像平時一樣問他“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而是直接問他去哪兒了。他從這句問話中聞出了硝煙的氣息。他把沉沉的書包扔在地上,說:“放學晚了,我們今天考試來著。”

母親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他其實已經比高了――這無非是近半年來的事。不得不仰著頭看著他,漸漸地,的眼睛里涌上了某種年代久遠的,飄滿塵埃的氣息。然后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個耳

“你現在撒謊面不改心不跳了是吧?你可真是你爸的兒子。”說。

他的隨著掌重重地晃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站直了,沒有出手去滾燙的臉頰,他的聲音有些發,但是他依然倔強地說:“要是你剛才已經去過學校了,你為什麼不直說?這又不是在法庭上,你為什麼老是要把別人當是傻瓜一樣?――”

話沒說完他另外一半臉上已經又挨了一個更清脆的耳。“頂?”看著他,“你很厲害啊。”的聲調突然有些悲涼:“羅凱,為什麼你現在這麼恨我?”

又來了。一種重復了很多次的煎熬又要降臨。厭倦在孩子心里像炸彈一樣裂,可是他的臉上沒有表。他抬起頭,看著,他說:“我沒有恨你。”他本來還想再說幾句的或者是示弱的話可是的表讓他失去了說這些的興趣――這個在法庭上還有別人眼里威風凜凜雷厲風行的人在這種時候像所有怨婦一樣讓人同又令人生厭。

“是徐至叔叔來學校找我的。媽媽。”他終于這樣一聲,“我們去肯德基了,他要我再去他那里作一次筆錄。因為那個夏芳然的姐姐其實沒有殺人,我們沒說多話他就讓一個電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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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撒謊?”想要厲聲地呵斥一聲,但是的嗓子突然間啞了一下,這讓的呵斥變得又稽又凄涼。

“我沒有。”羅凱委屈地說。

“羅凱,”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的?我要送你走那還不是為了你好嗎?我讓你離那個丁小遠一點那還不是為了你好嗎?你懂什麼?你這個傻孩子你不知道這世上唯一對你好唯一不會害你的人就是媽媽。羅凱,”眼淚涌出了的眼眶,“你那麼小的時候你爸爸就不要咱們了,媽媽是咬著牙才走到今天的呀。那個時候媽媽接下隆集團的那個案子,你知不知道人家原告方說要找人卸我一條胳膊?可是我是了下來咱們才能買現在住的這個房子啊羅凱!我就是要讓那個男人看看沒有他咱們也能過得這麼好。要不是為了你我這麼撐著還有什麼意思我早就一頭死去了你知不知道?現在你進進出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看我就像看仇人一樣你什麼意思?你――”

“就是因為你老是覺得誰都對不起你,爸爸才會不要你的!”他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已經夠了百次地重復這套房子的來歷,“爸爸又沒有不要我,是你不讓他要我!打司爸爸哪贏得了你呢你把所有的人都買通了。”他被自己的話嚇住了,原先這只不過是即使在他腦子里出現他也要當機立斷地趕跑的念頭,怎麼突然就說出來了呢?

母親愣了半晌,然后毫不猶豫地揪住他的頭發:“你滾啊,你滾到那個男人那里去啊!那麼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居然還有你來替他撐腰你們天下烏一般黑!”掌在他腦袋上呼嘯而過,帶起來一種沉悶的聲響,“混蛋。沒有良心。我生你干什麼?我那個時候本來就不想要你!要不是因為你爸堅持我就不要你了。我已經到醫院掛過號了你知不知道?早知道有今天我當初就應該趁早把你打掉。”突然一把抱了他,這塊從上掉下來但是卻可以比高出半個頭并且還要繼續長高的:“羅凱,你別這樣啊,媽媽不能沒有你,羅凱,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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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哭了。他的頭發已經被母親揪了,他清秀的臉在蓬蓬的頭發下面淚閃閃。是母親那句“我應該趁早把你打掉”催出他的眼淚的。可是他不肯承認這個,他認為自己是被母親扇在腦袋上的幾掌打疼了。他倔強地仰起臉,他說:“你不相信你就給徐叔叔打個電話去問嘛――你不講道理,你怎麼隨便打別人的頭呢?”

“就是打你的頭了又怎麼樣?”捧起他的臉,“打壞了我養你一輩子,打死了我去給你償命,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他心頭一凜。回味著這句“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那了他心里最暗最恥的一個角落。他原以為如果小不在了的話就沒有任何人能,任何人能知道的角落。他還以為他可以忘掉,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問題依舊出在小上,這個已經不在的小將永遠提醒著他生命中某個像是做夢,像是被催眠的瞬間。那本來就是一場夢的,不對嗎?但是小怎麼就把夢變真的了呢?

恐懼讓他抱了母親:“媽媽,你不要哭。我不去外國,不去找爸爸,我哪兒都不去。”他無助地說。

“好。”把他的頭攬在自己前,那是嬰兒時代的羅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認得的地方,“好。”重復著,“這可是你說的啊,你不許變卦,聽到沒有?”

40

十二月底的時候,這個城市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場雪。地面,屋頂,樹梢,還有車蓋上面都被涂上了一層厚厚的油,這個城市在轉眼間有了一種話般善意的氣息,即使是錯覺也是溫暖的。

喜歡雪。小的時候小覺得雪看上去是一樣很好吃的東西。小家里的臺的扶手是紅的,積上厚厚的一層雪以后就變得像一個很厚實的蛋糕。那個時候的小總是管不住自己,用小指頭悄悄地挑起一點雪,放進里,好冷呀。它們迅速地溶化了,一秒鐘就跟里的唾混在一起,難分彼此,這個過程讓小莫名其妙地有一點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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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現在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時候,趁人不注意還是會用指尖挑起小小地一點雪放在里。像是被扎了一下那樣凍得生疼,小知道那是雪花們在碎骨。然后對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真難為,已經是初中生了怎麼還在做這種事呢。要是羅凱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怎麼嘲笑了。羅凱,想到這個名字小心里就有一種溫暖的覺。說溫暖不太恰當,那或許是一種安

這兩天大家都在淋漓酣暢地打雪仗。雪球丟得滿天都是,平時很文靜的孩子們也在毫不猶豫地往別人的脖子里塞雪球。學校里到都回著快樂的“慘”聲。就連那些高三的,在小眼里就像大人一樣的哥哥姐姐們也在玩著跟他們一樣稚的游戲。把一個人,通常是男生推倒在雪地上,大家一起往他上撲雪,通常在變一只北極熊之前他是不大可能站起來的,這個游戲“活埋”。“活埋”的時候男生生們的歡笑和尖的聲音都混在一起,一般況下,都是男生負責“手”,生在一邊吶喊助威。

羨慕地站在窗口看著這一切,知道那是與無關的歡樂。現在加不了他們了。雖然沒有人把這件事明明白白地講出來,可是大家彼此都是知道的。心照不宣的滋味可不大好。不過這段日子以來的雪倒是沖淡了大家對的書上寫罵人話的興致,因此小還是覺得生活終歸是呈現一種歡樂的面孔。的手指不知不覺間到窗欞上,挑了一點積在窗欞上的那層雪。正要往里送的時候,羅凱從后面拍了一下的頭,羅凱說:“真沒出息呀你。”小臉紅了,索不再掩飾,還是把手指送進了里,一下,對羅凱笑了,慢慢地說:“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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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口哨聲在教室的那一端響起,一個男生學著小食指,起哄地嚷:“哎喲――好甜呀。”教室里不多的幾個同學都笑了起來。一個孩子一邊往教室外面跑一邊歡快地說:“冬天來了,狗熊都是要熊掌的!”這下大家笑得就更開心了。

“羅凱。”小拉住了要往那個吹口哨的男生跟前走的他的袖,“算了。別過去。你不是說過咱們不要理他們就行了嗎?”

說真的小有點難過。這是第一次,小覺得自己很介意別人的玩笑。為什麼呢?想不明白。其實班里也有其他的男生生被人開玩笑說是一對。可是他們在開別人的玩笑的時候小聽得出來那種玩笑是沒有惡意的。當有人說完“好甜啊”這句話之后大家也會笑,可是那種笑是真的很開心。不會像這樣。為什麼呢?小不明白。算了,不想了。雪又開始下,這一次來勢洶洶。真好,又可以看見干凈的雪地了。小于是又開心了起來。

其實小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被人起哄的不是羅凱和自己,而是羅凱和許繽紛,那又會怎麼樣呢?但是小沒有繼續往下想。所以小不知道,自己犯了這個世界上的某條規則。其實用規則這個詞都是很勉強的。那只不過是眾人心里對某些事很晦很模糊的期。比方說,大家都認為羅凱那樣的男孩子就是應該和許繽紛那樣的孩子在一起的。偶像劇里不都是這麼演嗎。羅凱和許繽紛如果真的在一起,也許依然會有人嫉妒,有人不服,有人背后說閑話,可是沒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把這當一個笑話。,晦,還有模糊的希一旦變大多數人都擁有的東西,它就自然而然地不再,不再晦,不再模糊了。因為每一個人都可以借著跟別人的不約而同來壯膽,當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之后,那就自然會有人跳出來給這種原本說不清道不明的期起一個冠冕堂皇的名字。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甚至連名字也不用起,借口也不用找――人多勢眾本就是天意,誰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嗎?

當小一個人來到午后的場邊的時候,覺得自己突然間被一種來自天外的靜謐擊中了――整個場又是落滿了雪。幾天來被他們的腳印搞得一片狼藉的雪地如今又靜悄悄地完好如初。完整無缺的雪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場,雪花們從遙遠的天際義無反顧地飛下來,跳完一個對自己來說麗絕倫在別人眼里其實很蒼白的舞蹈,然后靜悄悄地死在墜落的那一瞬間,把自己變一片雪地的千萬分之一。小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帶著被冷空氣過的痕跡。

大家的歡呼聲從遠傳來。這片雪地馬上就要被踩壞了。小憾地想。果然,已經有一個雪球落到了的腳邊,雪球飛濺著碎裂的時候這些雪花又以另外一種奇怪的方式在頃刻間有了生命。小慢慢地把它們捧起來,重新把它們一個球,這個時候又有人把一捧雪對著拋過來了:“丁小,當心!”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但是小聽見這句話以后就把手里的雪球對著他砸過去了。那時候小心里松了好大的一口氣:好不容易啊,總算有一個契機,可以對著別人扔自己的雪球了,要知道小這些日子以來是多想跟大家一起打雪仗啊。今天好了,原來只不過是這麼簡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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