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終于結束了。
底考試并沒有分考場,也沒有隔座位。班主任俞丹微笑著說,我相信大家。
自然會相信。考到振華一班的學生,有什麼能比驕傲更重要。
理卷子做到一半的時候,陳見夏忽然像被上帝點了一下額頭,毫無理由地抬起眼。
的目從黑板上“敦品勵學,嚴謹求實”的紅校訓,轉移到整個教室。所有人都低著頭,無論丑,在專注做題時竟然都發出一種芒。
這里是振華。你已經離開了你的家鄉,離開了只有肯德基的第一百貨,離開了所有不懂得你的人,包括你的父母,和你永遠比不上的弟弟。
那一刻,所有對考試結果的計較和恐懼都灰飛煙滅,至在那一瞬間是這樣的。
即使它帶走了陳見夏多年的優越,即使它并沒有和善地給一個“好的開始”。
陳見夏從來沒有如此清醒地意識到,無論未來有多麼艱難,一切都是值得的。
陳見夏同學,全學年第十六名。全班第四名。
英語績是全年級最高分,119.5,只有完形填空錯了一道題而已。陳見夏的口語并不突出,但這并不妨礙能分得清所有連帶著atoninwith的詞形式。英語老師當著全班的面詢問“誰是陳見夏”的時候,地抬眼看老師,心里知道,陳見夏這三個字終于不再和“軍訓時候暈倒了被班長背回來的那個外地生”連在一起了。
見夏忽然覺得振華走廊里的每一塊地磚都長得很可,黑板也橫平豎直很麗。
當然如果知道14班有一位李燃的同學在課堂上聽到自己班級的英語老師說起得最高分的是名陳見夏的時候大笑拍桌說“講中文都哆嗦,還敢說英語”——也許不會急著對振華撒播那麼多的喜。
見夏的同桌余周周總分比高了不到十分,排在班級第三名。見夏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對方比自己強,又只強了一點點,雙方心里應該都很好。
當然這個婆婆媽媽的念頭閃過的時候,又忍不住出了一張演算紙,在上面一遍遍地寫,陳見夏你真可悲。
當天晚上在宿舍里,見夏給家里打了第一個電話。
除去第一天報到的時候,給家里打電話報過一個平安,之后整一個星期過去了,忙著讀書,再也沒有聯系過家里。而家人也沒有打給過。
見夏從底考試造的恐慌中緩解過來之后,才覺得奇怪。自己慌了神,昏天黑地地讀書,沒有常常聯系家里,也算是有可原,可畢竟是第一次到外地寄宿讀書,爸媽是不是對太過放心了?
見夏掏出爸爸淘汰下來的小靈通。手機亮起橙的屏幕,銀白的機磕壞了一個角,不過花費仍然可以走爸爸單位的報銷流程,實在是很劃算。
“喂,媽?”
“姐?是你嗎?”
“嗯,是我,”聽到弟弟歡快的聲音,見夏回答的時候也帶上了笑意,“爸媽呢?”
“他倆出去遛彎了。姐,省城好玩嗎?”
“你又不是沒來過省城。再說我天天上學,去哪兒玩啊。”
“你都上一個禮拜學了,上周末你沒出去玩?”
上周末。見夏嘆氣。有什麼可玩的地方?又沒錢。
更何況,剛考完底考試,卻并沒有因此而松口氣。即使陳見夏格外重視這場考試,心里也很清楚,這不過是面子之爭,真正的仗在后頭。
于輕描淡寫,然而在醫務室的每一句話都印在了見夏心間。這群可能已經對高二課程爛于心的怪們,怎麼能夠掉以輕心。
“你有沒有好好讀書?下周該開學了吧?分班了嗎?班主任教什麼的?”
“哎呀你怎麼那麼煩,心你自己的事兒吧。”弟弟急了,竟然直接掛了電話。
見夏對著手機干瞪眼。還沒來得及報喜呢,這個臭小子。
想了想,沒有繼續撥打爸爸媽媽的手機。反正他們晚上回家之后聽說了自己打過電話,應該會回撥過來的。
然而沒有。
見夏氣鼓鼓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決定再也不給家里打電話了。
連續好多天都悶頭讀書讀到昏昏沉沉才爬到床上,今晚無論如何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畢竟通過底考試的結果對自己在一班乃至振華的地位有了一點點底氣,不必再焦慮得輾轉反側。
真的放松了,卻睡不著。
陳見夏再次想起自己親筆寫下的那行字:“陳見夏,你真可悲。”
這幾天下午,每當安靜的自習氛圍帶著形的迫開始侵蝕見夏的心理防線,就會扯下一張演算紙寫滿滿一張,然后團一團,再展開,撕碎,扔進垃圾袋,這樣心就會平靜一些。
同桌余周周永遠對的一切反常舉視而不見,謝天謝地。倒是前排的陸琳琳時常會對的一舉一十分介意,每一次團紙團的時候,陸琳琳都會轉過來斜眼看,眼鏡微微下鼻梁,樣子有點像四十多歲的教導主任。
然而自習課上不管怎麼在白紙上貶損自己的可笑可悲,看起來都像一種機械勞。此時此刻,抱著滿心的委屈躺在床上,陳見夏才終于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獨自一人,在省城,面對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迫環境,張,害怕,這都不可悲。
真正可悲的是,握著一個手機,這個手機上連通訊錄都是空白,能背得出來的只有家里的電話和父母的手機號,然而這三個號碼,竟然不曾主打過來一個電話。
在雄心來不及難過的時候,不可悲;在獲得了一點喜悅想要與人分的時候,才可悲。
陳見夏仰頭看著天花板,忽然覺得這個小小的宿舍像是要把四面墻都朝自己過來一樣,恐怖得難以想象。
“騰”地一下坐起。
振華就在市中心,現在是星期一晚上七點半。憑什麼不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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