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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開》第二十章

20-1

剛下班的許宸本來是要回家補眠的,所以,他本沒有想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會被一個孩子徑直撞上。然后,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像一個失去了生命的紙娃娃一樣,臉蒼白地倒下。

并沒有電視劇里那麼恰到好出雙手扶住——事實上是在倒地之后,當聽到后男生驚恐地喊出一聲“余老師”,他才從那張蒼白的臉上看到昔日那個孩的影子。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

現在,他終于知道心臟瞬間停工是什麼覺了:就是腦管中的快速奔涌,心臟卻已間歇供不足,所有的肢語言都被凝結到一起,整個人僵住,連同目一起,固著難以融化的一塊。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見。回家鄉實習已三周,他每天都想鼓足勇氣去師范學院看看,可是到頭來總是作罷。他知道自己是不敢——不敢看幸福的笑臉,不敢看和另一個人一起對的影,不敢看和自己打招呼時云淡風輕的表

甚至害怕聽邊的那個人介紹自己,會怎麼介紹呢,或許會說“這是許宸,我的高中同學”,再不就是說“許宸,我朋友”……可是無論怎麼說,他都猜得到自己的心臟一定在滴

該是幸福的,像所有找到的孩子一樣,神采飛揚,顧盼生唬

可是眼前的,并不是。

他記不清自己是怎樣慌地抱起,轉往回跑。或許應該跑得很快,因為當他的意識漸漸飛回到腦海中時,他已經看到躺在病上,靜靜輸的模樣。的臉上一點都沒有,瘦了很多,可是表很安詳。

他一直守在他邊,護士們進進出出給相鄰幾個病的病人打針、拔針,多人盯著他探詢似地看,可他都置若罔聞。他知道們有多好奇,可是此時此刻,他也只看得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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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在失后他才知道,這場蘊蓄已久的,從淡淡的關懷到濃烈的依,他是何等珍視!

可是呢,應該已經淡忘了吧。

其實,有許多次,他想回家,回到邊,告訴他仍然在等,等回來,哪怕轉一大圈,只要回到原地,仍然可以看見他。可是,他沒有勇氣。

他設想過很多見面的場景,只是因為邊還會有另外一個人,于是所有的想象對他而言都變徹骨的冰冷。

他只是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見面。更沒有想到會從的眼睛里看到那些驚喜、猶豫、遲疑、克制……當的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時,就好像砸在他的心上,生生的疼。

他終于抬起手,輕輕地的眼淚,可是又有新的眼淚涌出來,好像越越多。

他不得不說話了:“別哭了,老同學見面,該高興啊。”

“老同學”!

這個稱呼狠狠撞進余樂樂的耳的呼吸停窒了一下,心臟被迅速邦邦的一小團。

是“老同學”麼?

原來,真的只是“老同學”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當然就不會有眼淚了。

出手,抹掉臉上殘余的淚痕,在他的注視下想要坐起來。他出手扶住,把枕頭豎起,又輕輕扶靠坐過去。那一瞬,他離很近,近得就像多年前站在他面前時,出手就可以擁抱彼此的距離。

然后他坐回到的邊,看著問:“你這種,還獻?”

他的聲音依然那聽,注視著他,不知道他從哪里打聽來事的原委。抬頭看看門口,卻驀然發現逄奕站在那里,靜靜地、無聲無息地,盯著他們看。

“逄奕,孟小羽怎樣了?”將目從許宸上移走,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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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奕愣了愣,還是答:“送加護病房了,如果能熬過今晚,應該就沒事了。”

余樂樂微笑了:“那就好。”

看看頭頂還剩三分之一的葡萄糖袋子,手想要拔針頭。許宸突然反應過來,手擋住,有點慍怒地看著:“別胡鬧。”

“我得去看看我的學生。”說。

“等你輸完,我陪你去看。”祈使句,用不容置疑的口氣。

“我沒事了,”堅持,沖他笑:“真的,不騙你。”

“不行。”他是罕見的固執。

看看他的臉,終于宣告放棄。揮揮手,把逄奕邊,細細叮囑:“我暈倒的事不要回班里講,你抓回去上課,一會輸完我去加護病房陪著就可以了。下午有兩節作文課,上一次的作文都已經批改完了,放在辦公桌上,你下午拿到班里發下去。新的作文題目和要求都寫在我備課本里,你給大家布置一下,下課后收起來再放到我辦公桌上。”

看逄奕點頭,微笑:“謝謝你,逄奕。”

逄奕領命而去,臨近中午,在觀察室里輸的病人漸漸變,到最后就只剩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不說話。

其實都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彼此都不知道說什。

他站起,走到窗前,輕輕拉下百葉窗,擋住正午刺眼的的目追著他走,似乎是這才發現,他穿白醫生袍的樣子那看。

他一向都是好看的。

余樂樂似乎從來都沒有如現在這一刻這般迫切地希時間靜止,好像被施過咒語的睡人城堡,沉沉停滯,永不醒來。

20-2

孟小羽終于離危險的那天,余樂樂也被告知工作的事泡湯了。

李靜的表痛心疾首:“余樂樂,你怎麼能這冪率?這麼大的事為什沒告訴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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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樂樂表平淡地看著李靜,沉默著不說話。

李靜長長地嘆口氣,出手拉住余樂樂,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點什。

知道,要說的,余樂樂恐怕已經全都知道。

這個錯,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要往大里說,這就是責任心不強;要往小里說,不過也就是沒有經驗。要說錯,也就錯在余樂樂自己還是個學生,習慣了替學生考慮問題,撒略了自己已然是個老師。

老師的立場,是永遠都不可能等同于學生的立場的。

這一點,李靜記不清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白的,卻相信,從今時今日起,余樂樂一定已經將這個道理銘記在心。

這個代價委實太沉重了。

并不是一件小事——在余樂樂的從教路上,這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打擊,甚至迅速飛遍師范學院中文系,任遠然大怒,可是又無能為力。

無法挽回的結局,就只能接。在同學們再次飽含憐憫的目中,余樂樂苦笑。

師范學院中文系史上最優秀的生余樂樂,在一夕之間為中文系史上最悲慘的一號。幾乎順理章的,昔日的那些距離,同學之間的疏遠,隨著這些事的發生也漸漸消散了。畢竟,對大家而言,當余樂樂不再那麼順風順水之后,在張揚堅的棱角開始漸漸收斂之后,在大家眼里的余樂樂變得平凡多了也可多了。

于是,整個六月,大家忙著話別,忙著歷數那些溫暖的過往與曾經,腦海里浮現出來的,都是溫馨甜的學生時代。到了這時,包括余樂樂在的很多人才明白“同學”兩字意味著什麼——那是一張永遠不會過期的門票,持著它,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暢通無阻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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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已經開始陸續與各中學簽訂就業協議,徐茵如愿以償去了電視臺,連海平的政審也順利通過,進檢步驟。只有余樂樂,若無其事地做的“待業青年”。

任遠炕下去,每天都和各學校聯系,想要幫余樂樂推薦工作,可是各校基本上都已經和實習生簽訂了協議,余樂樂的橫空出世并不可能太順利。

于叔叔也有點著急,問余樂樂:“我和幾個學校的負責人有點,要不要……”

“不要。”話音未落,余樂樂已經堵上于叔叔的口。

“樂樂,你不能意氣用事,”媽媽微微皺著眉頭:“其實咱們都知道,這次的事也就是個意外,如果你不是實習教師,充其量也就是警告或者開會批評就可以解決的。不過你是實習,所以小事都可以當作大事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了,當老師不是你的理想嗎?”

“媽,你怎麼知道當老師是我的理想啊?”余樂樂微笑著看著媽媽。

媽媽笑了:“自己的兒,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余樂樂微微愣一下。

一向以為媽媽并不懂自己的,小時候的那些責備,輒就數落的嘮叨,后來父親死后的疏遠孤獨,一直以為媽媽不了解自己。

可是,或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

良久,余樂樂終于仰起臉,微笑著對媽媽說:“媽,你放心,我有數的。我已經長大了,做什麼,怎麼做,去哪里做,我想好好考慮一下。”

媽媽和于叔叔對視一眼,終于點頭。

余樂樂一歪頭,看見于天在他們后咧著笑,目相撞,他手沖自己擺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余樂樂也笑了。

大起大落,大概說的就是余樂樂這樣。

六月,幾乎所有人都大局已定的時候,余樂樂卻神淡然地和連海平一起站在海邊棧橋上。天高水闊,漾的波浪泛出金的紋路,海鷗從天海間掠過,悠長的鳴,在后城市車來車往的背景中渲染出自然而然的寂靜。

只站在這高高的棧橋上,站在這城市里遼闊的海上,未曾遠走,卻開始懷念。

未來是只莫辨方向的熱氣球,知道乘上它可以飛向高空,然知道下一場風會把自己帶到哪里。

何去何從,在這個六月,變未知的謎團。

也或許,本不是謎。

因為,僵持這麼久,終究要抉擇的吧?

前途或是、家或是遠方、固守或是離別,這些,都是要抉擇的吧。

一夕之間,自己從被放在高的才塑像跌落人間,變所有人幸福前路的旁觀者,帶著未定的命運,帶著失落的傷,帶著那些永遠無法言說的痛,靜靜站在人群之外。

整個中文系漢語言文學1班,沒有簽訂就業協議的人已經不多,而自己,就是其中一個。

在別人眼里,此時此刻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呢?

落魄、寂寥、孤獨……總不了這些詞,且,還“可憐”。

放在10年前,自己一定會到苦悶,甚至會詛咒,詛咒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公平;放在8年前,自己一定會到悲痛,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棄,而棄嬰哪里訴得出公平;放在6年前,自己一定會到挫折,雖然不再絕,可是仍然會憂傷;放在3年前,自己一定會覺得天翻地覆,會弄不明白追求完的自己如何變今天這樣灰頭土臉的模樣……然而今天,這些都不會了。

10年,這就是長大麼?

長大了,所以不再盲目怨恨“命運”,不再把所有失意歸咎于別人。學《西方文學史》的時候留心聽到老師講“格悲劇”與“命運悲劇”之間的關系,當時老師說到俄狄浦斯王的悲劇就是宏大的命運悲劇,他殺父娶母,被命運詛咒,然后讓悲苦的緒貫穿一生、打觀眾。老師說,這樣的悲劇更容易讓觀眾、讀者刻骨銘心。

可是生活告訴余樂樂:這世上,命運悲劇終究是,從來沒有什麼是天降的神祉或既定的福。這世上大多的悲劇,是從格悲劇開始的。

或許,許多人的命運悲劇,本就是一場格悲劇,而已。

不要被所謂的“命運”束縛,不相信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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